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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16:20:26 作者: 凌伊丶
    司機只能把祁嘉送到樓前的花園外面,這裡距離單元樓還有一小段路。祁嘉下了車,在滂沱大雨中撐起傘,遠遠卻看著樓外檐下站著一個人。

    是路白菲出來等他了。

    時隔多年,今晚的大雨已不是財大圖書館外的那一場。

    祁嘉也不再是那個肆意妄為的少年。

    可是路白菲撐傘站在雨中的一幕,跨越了近七年的浮光掠影,卻讓祁嘉在這一瞬間有了想哭的衝動。

    愛里的傷害與成長都是如影隨形的,是兩個或許並不兼容的人,為一次心動付出了最慘痛的代價。以至於經年積月不能釋懷。

    祁嘉加快腳步走過去的那短短十餘米,把曾經的那個自己拋在了身後。

    他的前面是二月立春前一場曠日持久的回憶,和一個在雨中等他的男人。

    祁嘉邁上台階,和路白菲說,「出來多久了,進去吧。」

    路白菲收起了傘,說,「取快遞順便下趟樓,沒多久。」

    檐下的玻璃門倒映著他們的身影。

    祁嘉是一身剪裁合度的正裝,而路白菲穿著隨意的粒絨外套和休閒褲,手裡拿著個快遞包裝袋。

    他們一同進入單元樓,電梯將他們送達12層。祁嘉出門向右,路白菲向左。

    祁嘉走出轎廂,腳下頓了頓,看著路白菲有點欲言又止。

    路白菲也停住了,繼而囑咐了他一句,「回家洗個熱水澡,早點睡。」

    祁嘉笑了笑,說「好」。

    他們就維持著這樣並不明朗的關係有了數月,除了路白菲和祁嘉各自的助理,此外沒有人知曉這個秘密。

    祁嘉不敢去想以後的事,餘下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這一年的春節來得較晚,路白菲和路爸路媽在節前一周飛往某個熱帶島國度假,情人節也和春節假期連在了一起。

    祁嘉說不上來自己心裡是失落抑或鬆了口氣,他自知沒有立場和路白菲共度這個愛侶間的節日,分隔異地於他而言或許是件好事。

    路白菲度假一去半個月,也不知是不是陪伴家人的緣故,與祁嘉聯繫的電話和信息都少了許多。祁嘉因此過了一個十分難熬的春節,有一晚甚至夢到自己去接機,路白菲一見面就說「我們到此為止吧」。祁嘉驚醒後嚇出一身冷汗,後半夜再也睡不下去。

    好不容易熬到路白菲回國,祁嘉正好得了一場藝術展的內部邀約,便邀請路白菲與自己同去。

    這場大型裝置藝術剛完成布展,將於下月對公眾開放,目前還處於內部交流階段。路白菲聽後有些興趣,便和祁嘉約好了在展館見面的時間。

    這天臨近下班前,祁嘉給路白菲打了個電話,想去順路接他。手機那頭響了很久的忙音,可是沒人接聽。

    祁嘉起先沒有多想,按照約定時間到達場館,又和出來接待他的策展人聊了半小時,仍然不見路白菲的蹤影。

    不回電話、約會遲到,這都不像是路白菲行事的風格。祁嘉覺得不對勁,嘗試再打對方的電話,連撥幾次後,那邊終於接聽了。

    「抱歉,祁嘉。」路白菲的聲音聽來有些緊繃,伴隨著嘈雜的背景音,「今晚過不來了,你不要等我。」

    繼而祁嘉聽見了一道女聲,似乎在說,「病人家屬跟我來這邊登記一下......」

    ——路白菲此時在醫院裡。祁嘉一下緊張起來,問他,「怎麼回事,你去醫院了?」

    路白菲先與身旁的人交流了幾句,祁嘉拿著手機等了等,才聽得他說,「我爸心臟病發作被送進來,現在情況比較複雜,還在等醫生的會診結果。」

    祁嘉還想再問問詳情,路白菲匆匆說了句,「我們回頭聯繫,你先不要等我了。」然後就掛斷了電話。

    祁嘉這邊和策展人簡單解釋了幾句,回到自己車裡坐下,考慮片刻,還是決定去醫院看看情況,於是聯繫了路白菲的助理,問到了路父所在的醫院地址。

    這間私立醫院距離展館其實不遠,開車也就十幾分鐘。祁嘉繞路去買了些價值不菲且適宜送給長輩的禮物,開到醫院住院大樓的停車場裡,躊躇著又不敢進去了。

    他當年做過的那些引起路白菲與家人失和的事,或許也是他與路白菲之間最大的一重障礙。

    那時的祁嘉有多麼不管不顧,如今的他就有多麼悔不當初。

    祁嘉在車裡對著撥打電話的車載屏幕猶豫良久,最終還是有些作罷。

    他下車點了支煙,望著大樓上無數亮著燈的病房窗口,慢慢把尼古丁深吸入肺。

    祁嘉近來戒菸了,許久不抽。今晚站在這個不得其門而入的醫院樓外,少有的焦慮起來。

    就在他快要抽完一支煙時,身後突然傳來人聲,「......祁嘉?」

    祁嘉轉頭看去,只見幾步開外的地方站著個似曾相識的男子。

    他蹙了蹙眉,想起這是路白菲大學時的好友,閔杭。

    閔杭如今在一間科研機構工作做中層管理,已不似當年那種嘻嘻哈哈吊兒郎當的樣子了,眉宇間多了幾分沉穩。

    他對於祁嘉出現在這裡的震驚是顯然而已的。

    祁嘉不冷不熱地沖他點了點頭,說,「好久不見。」

    閔杭卻連基本的禮貌都懶得跟祁嘉維持,反問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祁嘉手上的煙已經燃盡了,燒灼著他的手指,他走了兩步將菸頭摁熄在垃圾桶邊,才又回身道,「和你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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