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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16:20:26 作者: 凌伊丶
    祁嘉甚至不願出門再走一次相同的路。那條走廊就像一處心碎打卡點,記錄著他摔成碎片,無從撿拾的初戀和自尊心。

    他把自己關了起來,蜷縮在沙發里看電影,蹲在冰箱門邊喝奶,後來甚至從行李箱裡翻出一本《博弈論與經濟行為》,坐在床上一直從傍晚看到深夜。

    這本書原是芝大理論經濟學系的課程之一,祁嘉這個人思維比較跳脫,很煩這種形而上的內容,此前看原著總是看得斷斷續續。現在為了逃避現實,找一個療傷的樹洞,這本很費腦子的理論書反而成了救命良藥,最終幫他轉移了注意力。直到他看得倦極睡去,第二天臨近正午起來,才覺得自己稍微緩過來了。

    祁嘉一整天沒看手機,未讀信息和未接電話的提示刷滿了屏幕,而他最先看到的,還是路白菲的微信。

    起因是昨晚周以馨一直沒能聯繫上祁嘉,出於擔心就去拜託老同學白莎,讓路白菲問問祁嘉的情況。

    路白菲當然知道祁嘉失聯的原因,可這原因沒法和長輩如實交代。他這邊既已應承了母親白莎,只能主動給祁嘉發一條信息,權當完成任務。

    祁嘉看著屏幕上那行略顯生疏的問候,無奈回了三個字:我沒事。

    發出以後,他始終有些不甘心,又輸入一句:對不起,哥,我真的很喜歡你。

    遲疑幾秒,最終還是選擇了發送。

    祁嘉不是那種死纏爛打的性格,相反,對於人際關係的界點,他一直很敏感。他也知道告白這種事必須兩廂情願,單方面說喜歡只會惹人厭煩。奈何路白菲就是戳中他心裡那個點了,坦誠心跡是因為情不自禁,說抱歉亦然。

    信息發了就發了,祁嘉也沒指望路白菲能回復。他本身就有低血糖,一整天的時間只喝了兩罐奶,現在已經餓得頭昏眼花,扶著牆去廚房找吃的。

    路白菲是在上午的最後一節課上,收到祁嘉的信息。

    第一條寫著「我沒事」,他看後暗暗鬆了一口氣。

    第二條寫著「對不起,哥,我真的很喜歡你」。

    路白菲對著手機屏幕怔了一會,坐在一旁的同學湊過來找他聊天,他轉頭與之應付,可是胸口那種悶鈍的感覺湧上來,他想起昨晚頻頻出現在自己夢中的祁嘉。

    路白菲不願追究這背後的原因。他從小到大拒絕的追求者可以湊足一個班,還沒有誰讓他產生這樣的負罪感。祁嘉也不該是那個例外。

    起先他是不準備回復祁嘉的。冷處理就好,距離會讓他們慢慢回到普通朋友的位置。

    但是當這一天臨近傍晚,他在學校食堂吃完飯,又一次毫無緣由地掏出手機。路白菲放棄了,他承認自己對祁嘉有點關心則亂。

    他點進微信對話框,考慮了一下,以不痛不癢的口氣發出一條:周阿姨挺擔心你,以後還是及時接她電話吧。

    這條信息把路白菲自己摘出去,但又拐彎抹角地表達了關心。

    過了大約十分鐘,祁嘉用一種還算克制的口吻回復,「知道了。」

    此後一連幾天,祁嘉都會因為一些日常小事發信息詢問路白菲。倒也不全是沒話找話,畢竟祁嘉獨自在外求學長達數年,回國以後難免有些不適應,有些地方是需要有人答疑解惑。

    路白菲都會負責地給予幫助,但不多說無關的話,以免讓祁嘉誤會。

    祁嘉也沒有主動攀談任何節外生枝的話題,仿佛他和路白菲的關係就止步於此了。那天清早的意外在他們之間劃清了界限,祁嘉不會再逾越半步。

    路白菲說不上自己對此是什麼感覺,祁嘉聯繫他僅限每天一次,早晚不定。如果他整個上午都沒接到信息,到了下午就會不由自主地多看手機。這種情形以前從未有過,路白菲給自己的解釋是,畢竟受到長輩的託付,他擔心祁嘉多一些也是自然的。

    他們兩人就這樣以這樣微妙的方式過了一周時間。路白菲再次見到祁嘉,是在科大校區南面的學生活動中心樓外。

    當時路白菲身處二樓小禮堂的後台,這裡進進出出全是參加英語周初賽的學生。路白菲選了個靠窗且靠角落的座位,稍微避開人群,一面輕撥琴弦熟悉指法,一面對著窗外的校園出神。

    當祁嘉手拿花束出現在禮堂外的長階梯上,路白菲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此時已近傍晚,校園裡的街燈都點亮了。祁嘉穿著的那件淺色外衣不知是用了什麼面料,自帶一點反光效果,將他整個人暈染出一層銀色的光圈,好像帶著一種不真實的漂浮感,慢慢地從地面升起。

    他拿著一束色澤暖煦的花,步伐勻速,獨自走上三十級樓梯,最後消失在路白菲的視線盲區。

    這一整天路白菲都沒收到祁嘉的信息,也不知道他會不會來看自己的演出。直到此時見到祁嘉出現,路白菲好像突然來了精神。他抱著吉他從座位里起身,和一名負責後台統籌的同學確認了自己的演出順序。

    還有大約半小時上台,路白菲數著前面的同學一個一個走掉,終於有人叫到他的抽籤序號和名字,他迅速整理了衣著,而後進入演出通道。

    當主持人念出「化學系,路白菲」幾個字時,台下的反應明顯較之先前熱烈了許多,夾雜著年輕學妹們此起彼伏的歡呼聲。

    路白菲的表演比較靠後,可以容納400多人的小禮堂已經坐滿了觀眾,就連走道上都站著人,所以他也看不見祁嘉坐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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