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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8:56:56 作者: 九斛珠
    謝璇有點詫異,因為自小跟唐靈鈞慣熟的,且這會兒講究不多,便也無需避開,問道:「怎麼了,竟讓唐小將軍如此義憤填膺?」

    韓玠還未開口,唐靈鈞已忍不住道:「正好,王妃你給評評理。那晚咱們攻破蓋城,殿下帶著我,點了精兵在小野嶺提前設伏殺了南苑王。可那個時候,咱們的精兵里居然有人以南苑王幌子,放箭時she向了殿下!昨晚到現在,殿下昏睡不醒,就是因為那箭上有毒。那放箭的人就是太后派來的,確信無疑,結果殿下明明揪出了元兇,居然不肯追究了!」

    「傅太后?」謝璇訝然,看向韓玠。

    韓玠這會兒還有些虛弱,躺在榻上墊了數個軟枕,只點了點頭。

    謝璇一直以為這箭來自鐵勒大軍,誰知道竟然是來自傅太后?想起傅太后那日招攬晉王的姿態,明顯是要把韓玠的攝政大權擠下去,這也就罷了,韓玠拼了性命驅敵的時候,傅太后竟然在背後放冷箭,想置韓玠於死地?

    「可惡!」謝璇脫口怒道,「這等行徑,比越王還可惡!」

    「是啊!」唐靈鈞猶自憤憤不平,「當時殿下已經揪出了那個吳沖,只要帶回京中,便能招認罪行,到時候就叫滿朝文武看看,那女人究竟是個什麼德行!殿下率軍出生入死,她卻來害殿下的性命!」

    謝璇也是生氣,問道:「那吳沖呢?」

    「當時殿下叫我殺了他,我不敢違抗就照辦了。現在是越想越氣!」

    悄無聲息的殺了吳沖化解是非?謝璇皺了皺眉,看向韓玠。

    那頭韓玠靜靜的看了半晌,見唐靈鈞停下了,才悠悠道:「說完了?好,那就聽聽我的道理。自我成為信王以來,朝堂上下有多少反對我的聲音,你可知道?先帝哪怕讓年幼的皇上登基,也不肯對我鬆口,一則是他心中有私,再則也是朝臣中質疑我的聲音不少。」

    他畢竟還病著,勞神費思的說罷,就有點氣力不支的模樣。

    謝璇再生氣,此時最要緊的還是韓玠的身子,忙道:「你還是歇著吧,反正吳沖已經死了,等傷好了再解釋不遲。」說著便取了旁邊的茶杯斟滿,遞到韓玠唇邊,扶著他慢慢喝下。

    「不要緊。」緩了緩,韓玠繼續朝唐靈鈞道:「我吩咐你的另一件事,還沒辦吧?」

    「什麼?」

    「把吳沖的首級用錦盒裝好,送給太后。」

    唐靈鈞別過頭去,「我這一天一夜都守在你旁邊,哪有心思給那惡……給那太后送禮!」

    「好。先帝雖給了我攝政之權,傅家的勢力卻未完全削弱。如今朝堂上下皆知我信王威勢隆盛,皇上年幼、太后在後宮安分守時,若我將此事翻出來,即便證據確鑿,難道大家就會相信?」久處朝堂,見慣了種種構陷,真真假假,極其難辨。即便證據確鑿的事,大部分朝臣都還是會思考再三,未必全信。

    難道韓玠擺出這個吳沖,朝堂上下就深信不疑了?

    唐靈鈞一怔,就聽韓玠續道:「屆時傅家會怎麼慫恿?說我仗著威勢,隨意捏造證據,欺壓孤兒寡母!以如今的情勢,旁人會信誰,你敢保證?退一萬步講,即便我證據確鑿,朝臣深信不疑,你打算拿傅太后如何處置?」

    「自然是按律法論處!」

    「律法?當今皇上尚未出生時便已失怙,從前還有先帝照拂,如今就只有傅太后撫養,你難道要我以律法論處,殺了傅太后?或者是干涉後宮,將她禁足在哪裡?且不說我沒那般本事,即便處置了,也是無關痛癢。」

    他說的確實是實情,先前唐靈鈞義憤填膺,並未細想其中利害及處置的後果,如今聽韓玠細細道來,卻也覺得他說得沒錯。

    皇上身邊就那麼一個太后,又哪是那麼輕易就能碰的?

    「可就這麼便宜了他嗎?殿下白受這一場苦,我看不過去!」

    「所以讓你準備禮盒。」

    唐靈鈞依舊不解,謝璇跟韓玠朝夕相處,隱約明白了韓玠的打算,低聲道:「將那個吳沖的首級作為賀禮,送到傅太后跟前?」見韓玠頷首,心中的憤怒鬱氣稍解,便嗤笑道:「以傅太后的性子,見到這樣的賀禮,恐怕能嚇得當場就昏死過去!」

    「何止昏死,等我回京,只這一件禮物,便能將她折磨瘋了!」

    ----若非他挺過了這趟鬼門關,此時的他便是與謝璇天人永隔。傅太后的行徑委實令人髮指,怎麼回報都不為過。

    謝璇明白了他的意思,便道:「那就請唐將軍好生籌備,傅太后的居心有多惡毒,就將那禮盒做得多精美。」

    「我會修書一封給高誠,讓他派人送到傅太后跟前。」韓玠補充。

    那夜事態緊急,未能有任何解釋,此時韓玠將話說得透徹,唐靈鈞總算是明白了韓玠的打算,便道:「殿下放心,我一定準備最好的禮盒,必定要讓傅太后……魂飛魄散!」

    唐靈鈞離去之後,屋裡便徹底安靜了下來。

    謝璇原本不知韓玠受傷的經過,如今聽了,才覺得心有餘悸。她除了繡鞋,屈腿坐在韓玠旁邊,燈下看著那張憔悴的臉,只覺得心疼。言辭難以達盡心意,她湊過去與韓玠額頭相抵,低聲道:「玉玠哥哥,我想你。」手指乖覺的挪到他的鬢間輕輕按摩,低柔的聲音像是訴說,「在京城時我總做噩夢,實在熬不住就任性追了過來。還好你挺了過來,玉玠哥哥……」她湊過去在韓玠唇上輕吻,停下了言語。

    韓玠身上毒未清盡,行動稍稍遲緩,枉顧疼痛伸臂撫上她的臉頰,一聲嘆息。

    「都過去了。」他含著她的唇瓣,像是撫慰。

    是夜相伴而眠,謝璇怕睡夢裡往韓玠懷裡蹭時碰到他的傷口,自覺的往遠處躲,只是伸了手與韓玠交握,心底全是踏實。

    這些日子她便一直陪在韓玠身邊,或是讀書給他聽,或是講這一路上的見聞,或是沉默著依偎,不管在京城奢華的王府,還是在潼州這經歷過戰亂的府邸,只要相伴在一處,這初夏的涼風月光就變得格外美好。

    十日之後,韓玠身上的毒性徹底解盡,傷口癒合得也極快。

    蔡高暫時留在蓋城裡,韓瑜已在六天前離開蓋城,前去與韓遂會和,共同將殘餘的鐵勒人驅逐出雁鳴關。而唐靈鈞畢竟還不屬於潼州或是庸州的任何軍隊,便還是留在蓋城,幫著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四月下旬的天氣已然熱了起來,輕薄的夏衫穿在身上,步入庭院的芭蕉下站著,便有掠過庭院的風偷偷掀起裙角。

    謝璇的身孕已經有了四個多月,腰身畢竟有所不同,衣裳多半裁剪得寬大,反倒穿出飄然欲仙的味道。韓玠也卸下了軍伍中的裝束,還是信王的打扮,玄色的對勁長衫勾勒出挺拔勁瘦的身軀,幾枚隨身的玉佩懸在腰間,襯出威儀。

    兩人出得庭院,便跟隨唐靈鈞的指引,往蓋城大獄而去。

    當日南苑王率軍攻城時,為了防守,幾乎所有犯人都被驅趕上了城牆禦敵。到此時牢獄裡空空蕩蕩的,除了獄卒之外,幾乎不見什麼人影。往裡頭走,卻漸漸有侍衛現身,越往裡越多,到最內側的石室時,更是圍了六名帶甲操戈的侍衛,凶神惡煞的盯著鐵門內的越王。

    越王已經完全沒了王爺的樣子。

    腳上的鐵鐐並未解開,他穿著蓋城犯人的牢服,被韓玠打出的鞭傷經過粗粗處理,在臉上留了一道疤痕。聽到腳步聲,越王抬了抬頭,見著韓玠的時候,他的面色像是有些恍然,只管直愣愣的盯著韓玠。

    韓玠只掃了一眼,便冷聲道:「明日啟程回京,將他也帶著,交由三司論處。」

    「殿下,是否再加鐵鐐鎖著?」旁邊一名侍衛問。

    韓玠猶豫了一下,就聽另一位恨聲道:「久聞他狡猾無比,就連先帝囚禁時都能讓他逃脫,從潼州到京城將近千里的路,難保不會再次逃跑。殿下,末將以為,不止要加鐵鐐,還應斷其手足,令他無法逃跑!」

    說話的原是雁鳴關的一名將領,雁鳴關破後身邊的兄弟盡皆戰死,他因斷腿而被撤出雁鳴關,療傷後歸入庸州殘餘部隊作戰,如今傷勢已愈,便被派來守著越王。他拱手沖韓玠行禮,話卻像是從牙fèng里擠出來的,字字皆是憤恨----韓玠也摸清了前後軍情,雁鳴關之所以被破,劉銘的指揮不當固然是很大的原因,越王通敵叛國泄露雁鳴關的布防也不容忽視。

    那麼多將士因此喪命,越王遭恨,再正常不過。

    韓玠環視四周,看守的眾人紛紛拱手,「末將附議,殿下萬萬不可大意!」

    鐵門之內越王的身子微微顫抖,卻是低垂著頭不發一語。

    「取一把弩。」韓玠看著越王,心裡的恨並不比別人輕多少。待得弓弩到手,便叫人入內將越王架起來貼牆而立。

    箭支已然備好,韓玠拉滿弓弩,手指松處,疾勁的箭支飛she而出,穿透越王的右臂,深深釘入石牆。伴隨著越王的慘呼,第二箭、第三箭、第四箭相繼飛出,穿透越王的左臂和雙腿。

    骨頭破碎的聲音被越王的慘嚎掩蓋,韓玠面無表情的掃了一眼釘在石牆上的人,冷聲道:「拿鐵鏈穿著四肢,看他如何逃脫。」言畢,將弓弩擲到越王跟前,冷著臉抬步往外走。

    ----從前在青衣衛中,他雖不顯山露水,卻是比高誠還要心狠手辣的人。對於狼子野心、該處以極刑的越王,韓玠下手時沒有半點手軟。

    後頭幾位將士縱然久經沙場,看到韓玠這樣的狠手時也各自有點驚呆,旋即回過神,泄恨一般大聲吩咐:「去取鐵鏈來!」

    越王的慘嚎已然傳不到耳中,韓玠握著謝璇的手緩緩走出牢獄,外頭日光明媚。

    前世今生對于越王的私恨已在那狠辣的四箭中泄盡,如今要做的,只是將他移交刑部,待三司會審之後,依律法處決。

    次日韓玠整裝啟程,因為照顧著謝璇的身孕,八日後才抵達京城。彼時剛剛進了五月,京城外的官道上樹木蔥蘢,旗幟招展的茶坊酒肆里賓客來往,行走的客商探討著今年的生意,有紈絝們she獵出遊後騎馬飛速的馳過身邊,依舊還是從前的安穩富貴氣象。

    韓玠和謝璇進了城,未有任何停留,直往皇宮去面聖。

    到得宮中,才聽說太后臥病,小皇帝已經往那邊問安去了。

    ☆、第139章139

    傅太后現住在昭陽宮中,離小皇帝的住處極近,不過兩三百步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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