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頁

2023-09-22 18:56:56 作者: 九斛珠
    韓玠對此也沒什麼意見,只是按照元靖帝的安排,有條不紊的參與政務。

    閒暇的時候,夫妻二人也會進宮看望思安。元靖帝有意培養叔侄倆的感情,除了親自選出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做個太孫太傅之外,也要韓玠每天過來一同教導小皇孫----無非是讓韓玠牢記思安的太孫身份,免得將來生出異心罷了。

    端午才過,謝璇便收到了一封信,是韓采衣的。

    信是用韓玠的渠道送回來的,裡頭一張信箋是韓采衣的字跡,說她已經尋到了想找的人,雖然那人無動於衷,她卻想留在那裡試一試,趕八月中秋再回去。此外便是一張未有任何裝裱的宣紙,上頭一幅山水畫,顯然是晉王的手筆,且比從前更見意境。

    韓采衣信里的女兒家心思自然不能給韓玠看,晚間把那副山水畫擺在桌案上的時候,韓玠也頗稱許,「晉王殿下出了宮廷,山水畫上的進益可不小,難怪不想再回朝中。」

    「他不想回來麼?」

    「立太孫之前我曾問過他的意思,若他有意於皇權,也不會任他流落在外。不過他除了想念玉貴妃之外,對京城倒是沒有多少眷戀。」

    謝璇感嘆,「早年越王做的那些事情,想想都叫人害怕。他那樣的性情,困在這京城裡,確實是為難了。玉玠哥哥,他打算一輩子都在外面藏著?」

    「那倒未必,畢竟京城裡還有個玉貴妃。」

    謝璇點點頭兒。那一對母子雖身在皇宮,卻總有遺世獨立之態,等元靖帝駕崩,皇位塵埃落定,當年的事情揭過篇了,母子能夠團聚,這也是值得慶幸的事。

    這一年的九月,秋試如期舉行。

    元靖帝在中秋家宴之後便病倒了,上了年紀又積勞一生,纏纏綿綿的總不見好。太孫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元靖帝沒了處理政務的精力,朝堂上下的大小事宜,就都交給韓玠暫理,諸事由內閣同信王商議,擬定之後小事直接辦了,大事兒呈到御前,由元靖帝親自示下。

    秋試乃是選拔人才的大事,從前元靖帝坐鎮京中,會選派幾位重臣往各處巡查。今年便是韓玠主理,京中交給衛忠敏,他在派重臣往各地巡查之外,也挑了幾個要緊的地方走了一圈。

    待得桂榜出來,謝澹果然是高中了的。

    恆國公府上下闔府歡慶,信王府里自然也是喜氣盈盈,謝璇封了好大的禮物送過去,謝珺也是高興不已,就連已跟隨宋遠前往南邊的陶氏都備了厚禮,假託南平長公主之手送到了謝府。

    這樣的歡慶反倒讓謝澹有些不好意思,在外人跟前應付得當,到了謝璇跟前的時候才吐了句真心話,「原想著春試取個差不多的名次就成,這麼一張揚,這半年可得好生準備了。」

    謝璇忍俊不禁,「不必想太多。京城裡這麼多世家子弟,有幾個像你似的?宮裡娘娘也吩咐了,春試的位次並非最要緊的,這半年裡也要跟著看看朝堂上的眉眼高低,將來進了翰林院上手得快,也能早點熬出頭來。」

    「最近也跟著大姐夫和三姐夫討教過在翰林院裡的事情,信王得空時也會指點我,姐姐,我這才叫天時地利人和。沾了比別人更多的福氣,自然要更用功些。」

    謝璇忽然想起小時候的趣事來,「那時你說要給我掙誥命,這雖然指望不上,你能夠有一番建樹,我和大姐姐在外頭,也是有倚靠的。」

    那還是十歲左右時的事吧,謝澹失笑,「那時候我不懂事,姐姐卻記著了。」他如今還是在老太爺外頭的院子裡住著,目光越過院牆就能瞧見老太爺書房旁邊的那座書閣,裡頭藏著恆國公府曾經的榮耀。十六歲的少年恢復了那副老成持重的模樣,緩緩道:「我背著姐姐的期待,也背負著這座府邸的將來,這件事我沒有片刻忘記。」

    謝璇徐徐點頭。

    年少多磨,幼歲當家,也不知該喜該嘆。

    這兒熱鬧罷了沒幾天,慶國公府便也熱鬧了一回----二十五歲的許少留升了正四品的鴻臚寺卿,主掌一部之事務,有事時可直接面聖參奏。在他這個年紀成為手握實權的正四品官員是極難得的事情,慶國公府迎來不少賀客,倒將謝珺忙得腳不沾地。

    雖說許少留納妾令謝珺有所不悅,他卻是韓玠身邊極得力的幫手,那一日韓玠便帶了謝璇親自去道賀。謝璇挑空跟謝珺提起霞衣坊的事情來,謝珺卻是應了,姐妹倆隨後便往來得更多,趁著溫百糙就在信王府附近的便利,一同為衣坊的未來謀劃。

    而鴻臚寺中,許少留顯然也沒閒著。

    關于越王的消息通過種種渠道慢慢進了韓玠的耳朵,也令他的臉色愈來愈沉。

    鐵勒的那位小皇帝登基不久,才能也不算出眾,雖然老皇帝臨終前命新任的南苑王監政,南苑王手裡卻沒多少實權。小皇帝的母親性情彪悍,在母家支持下干涉政事,如今竟漸漸露出了臨朝聽政的意思。一眾朝臣縱然罵得雞飛狗跳,卻沒人能奈何這位太后,於是牝雞司晨之勢漸顯,那地位尷尬的南苑王的處境便日漸艱難。

    而失蹤許久的越王,便在這時終於露了臉,出現在了南苑王的府邸。

    鐵勒的軍政並未完全分開,南苑王既可參政,也能領兵。

    當年越王被送入鐵勒為質,便是因為當時的南苑王能征善戰,數次攻下雁鳴關,令元靖帝不得不暫時屈服。若非有唐樽力挽狂瀾,當年的南苑王是否會在兵強馬壯時占盡南方土地,都是未知之數。如今的南苑王雖然沒有那位的魄力,卻也不能輕視,他的手上握著兵權,而越王到他那裡鑽營,打著的主意顯而易見----

    無非狼狽為jian,以雁鳴關內外的城池為籌碼,各取所需。

    韓玠前往雁鳴關的時候對那裡的軍情已掌握了不少,原先由韓遂和韓瑜坐鎮時,每回面對鐵勒人的襲擊都占不到太多便宜,如今新換的那位是個紙上談兵的主,假若鐵勒襲來,恐怕未必能擋得住。且越王先前染指雁鳴關守軍,即便韓玠去年已清理了一些,到底未能除盡。

    這個時候的雁鳴關,防守已比從前薄弱了許多!

    情勢已叫人憂心忡忡,即便元靖帝那兒興許會有忌憚,韓玠還是將情況原樣上報,並分析給他聽。

    老皇帝在病榻上纏綿得久了,腦子也有些混沌,其他的事情上含混著處置,聽說越王居然出現在了鐵勒,一氣之下竟然精神了不少。他睜著眼睛想了好半天,才同意了韓玠給雁鳴關增添守軍的建議,又選了個中意的將領協助守關,卻是死都不肯讓韓遂父子重回雁鳴關。

    韓玠回府,氣得摔了老皇帝賜下的玉佩。

    雁鳴關那是何等要緊的地方,元靖帝怕韓家因為舊事而起異心,難道就不怕越王帶著外族侵入,擾了大好河山?這些年朝堂上因廢太子和越王之事而翻覆,許多事務荒廢,軍政也比從前疲軟了許多。若是雁鳴關破了,以鐵勒之兇悍,未嘗不會長驅直入。而雁鳴關的守備這些年一直都是韓遂父子在做。熟知地理人情,熟知敵軍習性,論起來朝堂上下還有誰能比他們更合適?

    可元靖帝卻著魔了似的,寧肯花大力氣增添守軍錢糧,卻是死活不肯動用韓遂父子。

    韓玠氣了幾回,卻也只能依命行事。好在他如今在朝中威勢日盛,許多事做起來得心應手,即便拗不過元靖帝,卻也能在其他事情上著手,儘早的準備。

    匆匆過了寒冬,因為元靖帝纏綿病榻,這個年節都過得冷冷清清。

    好在大半年的時間過去,雖還算是在服喪,卻不必再當和尚,朝政之事雖煩心,回到明光院的時候卻有嬌妻可以撫慰煩緒,於紛亂之中,營出一方清靜。

    待得二月初的時候,謝璇那兒竟然診出了身孕。

    ☆、第130章130

    來請脈的岳太醫是個老手,在太醫院裡呆了一輩子,伺候著宮裡那麼多女人的身子,診斷身孕的時候向來萬無一失。他已近六十的高齡,鬚髮皆是花白,謹慎的診了三遍,才退到榻邊,朝韓玠行禮道:「恭喜殿下,王妃身子康健無虞,瞧這脈象,是有喜了。」

    「有喜了?」韓玠才從宮裡出來,有些疲倦的靠在椅上,聞言精神一震,下意識的看向謝璇。

    謝璇坐在簾帳之內,只依約可見曼妙的身段。

    「岳太醫說的是真?」她的聲音里全是驚喜,似是不可置信。

    岳太醫已經將謝璇的身子照顧了兩年,於其脈象變化算是瞭若指掌,聞言一笑,拱手道:「老臣可不敢拿這等大事來消遣。王妃去年調養得當,殿下又正值壯年,這一胎脈象穩妥,請殿下放心。」

    說得韓玠也是喜上眉梢,立時叫人來謝賞了岳太醫,好生送他出去。

    待得屋門一關,他健步返回,堪堪將正打算下榻的謝璇抱了個滿懷。

    雖說腹中已經有了個孩子,此時她的身體卻與往常無異,既不見孕吐不適,也不見雙頰蒼白,被韓玠抱在懷裡,忍不住也笑了起來。明光院的丫鬟們都知道韓玠和謝璇的習慣,無事的時候大多會退出屋外伺候,此時裡頭只有兩個人,韓玠激動之下,竟自抱著謝璇轉了兩圈,隨手讓她坐在桌上,捧著她的臉,悅然道:「璇璇,我好高興!」

    「我也是。」謝璇笑過之後,眼中卻泛出了淚花。

    她湊過去在韓玠臉上親了一下,將腦袋靠在韓玠肩上,雙手環繞在他腰間,心裡情緒翻湧著不知如何表述,只顧用力的抱著。

    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也曾有太醫站在她的榻前說,「少夫人有了身孕,只是愁思稍結,怕會影響胎兒,還請少夫人多看喜樂之事,安心養胎。」那時候她只是靖寧侯府的少夫人,請不到岳太醫這樣的老手,年輕的太醫行了個禮,由韓夫人陪著去隔壁開安胎的方子。

    那時候她是什麼心情呢?

    謝璇已經記不太清了。依稀記得是很高興的,就連看韓夫人那張臉的時候都順眼了很多,等韓夫人一走,就跑到窗邊的書案跟前,開始給韓玠寫信。那封信的內容謝璇竟然還能記得大概,她先不急著說這件大事,而是耐著性子說了些瑣碎的日常小事,到最後的時候才拋出這個大喜訊。

    玉玠哥哥看到的時候,一定也是同樣高興吧?

    那時候她總愛坐在床邊,想像韓玠收到信時的樣子。

    他果然很快就回信,喜悅之心溢於言辭。沙場上征戰的將領,對於內宅婦人的事知之甚少,只會叮囑她一些皮毛----懷了孕要安心養胎,不能貪吃涼的食物,不能碰冷水,不能亂跑亂跳,說他專程給韓夫人也寫了書信,讓她幫著照顧胎兒。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