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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8:56:56 作者: 九斛珠
他瞧見韓玠的時候似乎有點意外,目光往越王那裡稍稍一偏,隨即若無其事的後退行禮,「拜見信王殿下。」
「這位是?」韓玠看向越王。
越王只拿眼角掃了那老頭一眼,「是我給柔音請的啟蒙先生。」
韓玠也不再追問,到了馬車跟前時同越王拱手作別,出府離去。
車子出了越王府,韓玠將謝璇攬進懷裡,「剛才那老頭可看清了?」
「就是臨出門前碰見,越王說是啟蒙先生的那個?」謝璇當然記得他,「看著乾巴巴的,眼神卻精明得厲害,他目光掃過我的時候,我有點說不上的感覺……感覺不像個啟蒙先生。」
「確實不是啟蒙先生,他是越王最倚重的謀士,晁倫。」
晁倫?這個名字謝璇仿似乎完全沒有聽說過,「他是誰?」
「以前挺有名氣的算卦先生,當年郭舍能夠發跡,據說還是依了他的指點。」
說起這個,謝璇倒是有點印象了,「這個我倒是有所耳聞,只是,那人不時十幾年前就已經失蹤了麼?」
「失蹤到越王府上,改名換姓,當起了謀士。」韓玠唇角浮起冷笑,「越王會跟郭舍走到一起去,這個人沒少在中間牽線。只是他變了容貌,旁人無從分辨。」
謝璇咋舌,「看其容貌,不過是個平淡無奇的糟老頭,居然是越王最倚重的謀士。看來這些年的風波,他沒少推波助瀾?」
「何止推波助瀾,越王固然心性陰狠善於掩藏,卻也沒那麼大的能耐,瞞過父皇還將朝臣捏在手心裡,其中多半是晁倫的功勞。這晁倫是個奇才,只是心術不正,可人又比狐狸精明,難對付得很。」
謝璇微微一笑,「你已經探清了他的底細,可見也不是無懈可擊。」
韓玠便捏捏她的鼻尖,「是個人就總有疏漏處。只是他這兩天去過紅螺巷,狐狸鼻子靈敏,該叫你溫姐姐早點搬走了。」
「紅螺巷!」謝璇一個激靈,她當然知道韓玠的性子,沒什麼要緊的事不會提這些,如今既已提起,恐怕已是證據確鑿。她眸光一沉,「回去我就安排!」
待得回了信王府的明光院,謝璇便將事情給芳洲吩咐下去,叫她今日務必辦妥。了卻一樁心事,回想起越王和晁倫來,便又感嘆,「你平常跟越王在宮裡見面,也是這樣客氣麼?」
「嗯。」韓玠點頭,將她攬到懷裡,走到窗邊逗窗台上慵懶而臥的貓,「覺得難受麼?」
謝璇知道他問什麼,便微微一笑,「你跟他天天虛與委蛇都不難受,我還難受什麼?不過說起來還是青衣衛的身份管用,想不理誰都行,皇上還能誇你忠心,如今卻不能這樣了。」
「所以這王爺當得還不如青衣衛----辦事兒不方便,還得常跟越王打交道。」
「不過我瞧這個越王妃倒膚淺得很,給個杆子就往上爬,實在不像是越王的行事作風。」謝璇想起越王妃那盛裝和越王的不給正眼,卻又覺得難以理解,「越王恐怕是看不上她的,卻又不加阻止,就不怕她捅婁子?」
韓玠搖頭,「捅了簍子,越王才有理由廢妃。」
說起這個,謝璇倒是想起來了,前世越王登基為帝,卻遲遲未立皇后,她在靖寧侯府的深宅大院裡,依稀聽說原來的越王府被一把大火少了個乾乾淨淨,連越王妃都沒能倖免。只是消息無從證實,此時倒有些好奇,「那要是越王當了皇上,越王妃應當是跟後位無緣了?」
韓玠一怔,察覺話里的試探,低頭瞧她。
謝璇就在他的臂彎里,也正側頭,兩人目光相觸,各自都有些小心翼翼。
自那年在謝澹的住處嘗試著問過前世的事情後,兩人都很有默契的沒再提過----畢竟那些破碎的過往,並不是什麼太愉快的事情。新婚後的柔情蜜意里,雖然常有夜半私語,也不曾提過那時的事情。
那個傷疤深深烙刻在彼此心頭,誰都不敢輕易碰觸。
而此時夏日雲影浮動,謝璇總算是有了些勇氣,決定從最微末的說起,「我記得那時越王登基,並未立後,只是不就久……越王妃當真沒當成皇后?」
「越王妃葬身大火,皇后另有其人。」韓玠在她唇上輕輕啄了一下,「不過這回換個人當皇帝,怎麼都不可能是越王,自然更沒越王妃什麼事。」
他像是在刻意迴避,不願意提從前的事情。
謝璇沉默了一下,稍稍踮起腳尖在韓玠唇上親了親,「皇后是誰?」
韓玠低頭瞧著她,卻未回答,只是道:「瞧如今皇上的意思,很看重思安。我是中途認回來的,就算沒有越王興風作浪,那些老臣也會說三道四,寧可把江山給襁褓里的孩子,也未必願意給我。所以這皇后,我可不知道是誰。」
「玉玠哥哥!」謝璇嬌嗔,她原本就比韓玠小了七歲,自幼少受父親愛護,對韓玠有些依賴之心,撒起嬌來便格外順手,伸手環在了他的腰上,胸膛貼過去,仰著頭的時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全都是期盼,「你還是不肯說麼?」
「就那麼想聽?」韓玠抵不住她的眼神,將柔軟的腰肢揉進懷裡,低頭便吻了上去。
唇舌緩慢糾纏,像是就著春風在謝池上蕩舟搖波,滿滿的全是溫柔繾綣。
謝璇說不出話來,「唔唔」的兩聲,想起窗戶還敞開著,連忙分神伸手想去關上,韓玠卻已經旋身離了窗戶,躲入內室的帷帳,將她摁在牆上。
糾纏著的吻漸漸令謝璇眼眸迷濛,想起從前的事情,心緒愈發難以自控。待韓玠的唇舌轉向臉頰耳垂的時候,她才軟著聲音道:「我就是好奇……怎麼偏偏是我們?像是天上砸了餡餅一樣,總覺得沒這個運氣。」
「我也不知道。」韓玠抬起頭,目光含笑,「不如咱們燒柱香問問?」
看來他還是不肯說。
謝璇默默的嘆了口氣。
韓玠漸漸的又忙碌了起來。
元靖帝一番大刀闊斧的整治,朝堂上下出了不少的官員空缺,越王漸漸就覺得疑惑起來----元靖帝已經處置了幾十名官員,其中一小半兒都是跟他有牽扯的,可隨後元靖帝又挑了幾個他推薦的人補上,還對他更加其中,甚至有官員建議請越王入主東宮的時候,元靖帝還表露出了讚許的態度,只是一直懸而未決。
這樣的進展自然是讓越王欣喜的----但凡名正言順的入了東宮,那他便能在元靖帝「駕崩」後名正言順的登基。
只是同時,也有許多事情令他漸漸惶恐起來。
自巍城知府被元靖帝處置之後,他便換了另外一條線來運送銀錢,誰知道沒過多久,這條線便也悄無聲息的沒了。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巧合得過了頭,越王敏銳的發覺了不對。
然而近來正是元靖帝整治官吏的時候,青衣衛幾乎傾巢出動,作為協掌吏部的越王,更是被元靖帝明著監視了起來。
他並不敢擅動,只能等。
手頭斷了銀錢,有些事就無以為繼,他忽然發現了元靖帝可能在謀劃的事情,立時便以極隱秘的方式派人前去廊西。焦灼的等了許久,終於在八月底的時候,收到了秘密傳來的消息----遠在廊西的庸郡王,六月里去登山時不慎從斜坡上滾落,早已在家半死不活的躺了兩個月,靠著湯汁吊命,連句話都說不出來。
而朝堂上下,對於此並沒有半點消息。
越王立時就明白了這後頭隱藏的涵義!
九月重陽的前一天,宮裡傳出了旨意,婉貴妃和段貴妃在宮內設宴,邀請幾位公主和王妃赴宴,元靖帝則在附近宴請諸位諸位王爺,要各位屆時務必前往。
像是一場普普通通的家宴,韓玠卻在聽到消息後輾轉反側。
深秋的的天氣已經漸漸涼了下來,謝璇迷迷糊糊的一覺醒來,發現韓玠的氣息不對,便眯著眼睛瞧他,「還不睡麼?」
「吵醒你了?」韓玠側身,看她頭髮如絲絹般鋪在枕頭上,便隨手攏了攏,幫她掖好被角。手臂伸出環住了他的腰,就勢湊過去親了親額頭,低聲道:「睡吧,我在呢。」
他的懷抱是和平常一樣的堅實溫暖,可神情……
謝璇的睡意散了許多,索性坐起來,低頭看側身而臥的韓玠,「這麼大半夜的不睡覺,必定是有什麼事情。既然睡不著,索性起來說說?」她身上穿著撒了海棠碎花的寢衣,柔軟而清麗,滿頭青絲傾瀉下來披在肩上,愈發顯得臉蛋兒嬌小。
韓玠看著她的時候,心裡總會寬慰許多。
他也坐起身來,將謝璇圈進懷裡坐好,怕她腳掌受寒累及全身,便扯了被角裹好,「那就坐著說會兒話。」
他雖這樣說了,卻並未提起多餘的半個字。
謝璇也從他口中聽到了近來朝堂上的暗涌和宮廷內外的一些事情,瞧他眉頭都快皺到一起去了,便伸手輕輕撫摸,「這麼發愁,必定是很要緊的事情。」
「我在猶豫----」韓玠頓了一下,就連說話都是少見的猶豫,見謝璇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視靜靜的看著他,心底里那股莫名的焦躁就褪去了一些,「璇璇,明天的宮宴,我不想讓你去。」
「為什麼?」謝璇詫異。
宮宴的旨意是入暮時傳下來的,來傳話的太監還特地囑咐了,說元靖帝近來勞心勞力聖體欠佳,難得這兩日天氣好、他的身子也健朗,就只想著拋開冗雜的朝務,一家人聚著說說話,請兩人務必要前往云云。
通常元靖帝設宴時,雖然偶爾也會打發人來傳話,卻也不會這樣特意叮囑。畢竟人家是皇帝,已經給了你面子,除非你不知天高地厚恃寵驕縱,否則難得皇上高興,誰敢駁皇帝的面子呀?
謝璇起初聽到這囑託的時候也覺得詫異,只是轉念一想,或許是婉貴妃想討元靖帝歡喜才特意叮囑的,便也沒放在心上,如今便忽然想起來了,「你覺得明兒的宮宴有問題?」
「只是猜測。」韓玠的手臂將她圈得更緊。
他這樣鄭重其事,謝璇也有點緊張了。
韓玠沉默了片刻,才像是肯定了思緒,「這兩天一直沒見過高誠,父皇說他是外出辦差,可廊西的事情他為免打糙驚蛇,並沒派任何明面上顯要的人去,這個緊要關頭,應該更不會派高誠前往。而且他今天說了一句話,總叫我心裡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