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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8:56:56 作者: 九斛珠
    謝璇並不敢打攪他,只是在外站著。

    倉促的會面不能給韓玠更多思考的時間,遠處腳步聲傳來,怕是高誠過來催促的。韓玠並不敢叫謝璇在這裡多耽擱,緊握的拳頭藏在袖中,還不忘叫她鎮定,「不要慌,回去等我的消息。」

    「可是你還在詔獄……」

    「高誠既然決定插手此事,就不會中途而廢,我有辦法叫他傳遞消息。」韓玠握住謝璇的手,溫厚有力的手掌包裹著柔弱無骨的纖秀,叫兩人心中都生出力量。他的神色已經鎮定了下來,語氣篤定,「最晚明晚必會有消息,這中間切勿輕舉妄動,自陷險境。璇璇----」韓玠湊近她的臉龐,溫熱的氣息近在咫尺,「我這一生中,最重要的,只有你。」

    低沉的聲音落入謝璇耳中,也叫高誠隱約聽得明白。

    一臉兇相的漢子像是怔了怔,看著角落裡的那間牢房----牢內的人身姿挺拔,即使在朝不保夕的處境下,依舊將脊背挺得筆直,仿佛泰山崩於前都不會畏懼。牢獄之外,精緻的青衣衛服侍里包裹著十三歲少女的身材,那張嬌美的臉露出來,在火光下柔弱而堅定。

    隔著鐵製的欄杆,他們的手緊握在一處,莫名的令人動容。

    高誠忽然生出了些欽佩,為韓玠在官場打滾沉浮,在狠辣手腕掃清障礙的另一面,還能說出那句「最重要的只有你」;也為謝璇態度堅決,在韓家四面楚歌的時候,甘冒風險來到詔獄,去做一些本不該是她這樣的姑娘做的事情。

    在高誠眼中,她畢竟只是個十三歲的、嬌生慣養的公府千金。

    高誠不自覺的觸向從謝璇手裡搶來的那方繡帕,隨即冷聲道:「該走了。」

    韓玠曉得詔獄內的規矩,不能多耽誤片刻,放開謝璇的手掌,迅速幫她將盔帽戴好,再次叮囑,「不要驚慌!」隨即示意謝璇趕緊離開。

    他的果斷感染了謝璇,原先那些慌亂暫時消卻,她快步走到高誠跟前,同進來時那樣,以隨身侍衛的身份緊隨在後。怕心中生出眷戀,她不敢多回頭看關押韓玠的牢房,只是揪緊了衣裳,死死的盯著高誠的腳步。

    詔獄之外,夜風冷冽。

    謝璇跟著高誠走出那扇黑色的鐵門時,冷冽清新的夜風撲面而來。她忍不住抬頭望了望,一輪皓月依舊高高的懸在空中,將高聳的石牆拉出暗影,高曠而冷清。

    她緊繃著的神經總算稍稍鬆懈,跟隨高誠走出很遠,才悄悄的噓了口氣。

    「她在哪裡?」前面的高誠停下腳步,回身問她。

    「玄武南街紅螺巷,倒數第二個院落,唯一沒貼門神的那家。有一個婆子在院裡照顧,跟她住在一處。」謝璇報出了溫百糙的住址,「今夜的事多謝高大人出手相助,謝璇姐弟銘感於心!」她深深施了一禮,真心實意。

    高誠「嗯」了一聲,抬步就走。

    走了兩步,他忽然想起什麼,轉過頭時,就見謝璇茫然站在原地,正在打量前後的道路。高誠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去哪裡?」

    「先去找澹兒吧。」謝璇有點小心翼翼,「高大人,你家該怎麼走?」

    ……

    高誠到底不能把她一個不常出門的姑娘扔在這裡,何況此時已入宵禁,若是放任謝璇四處亂跑,被巡夜的兵馬司碰見了盤問,難免麻煩。他只好冷聲道:「跟我走。」

    回到高誠的小院,唐靈鈞和謝澹正一左一右的趴在門邊,見了謝璇的時候立時撲了上來。瞧見高誠那張冷冰冰似乎想要殺人的臉,兩人到底有些敬懼,又各自退開了幾步。

    高誠依舊冷著臉,「去哪?」----夜色已深,他可不想留三個少年在自家小院住下,尤其是裡面還有個嬌生慣養的恆國公府千金。

    這個問題是唐靈鈞和謝澹早就商量過的,唐靈鈞雖不敢在高誠的黑臉下直接問結果,瞧見謝璇偷偷點頭的時候也放心了許多,當即道:「這裡離我家最近,先回我家。」

    唐靈鈞是頑劣慣了的,自小調皮搗蛋,夜闖宵禁的事手到擒來,最會躲避巡夜的兵馬司,高誠則更不必說。有他倆帶路,一路走到西平伯府的時候,連只野貓都沒碰到,唐靈鈞招呼著僕從開門,高誠總算卸下了擔子,有些避之不及的趕緊消失了。

    這頭唐靈鈞一進了府門便沒了顧忌,趕緊問道:「怎麼樣,表哥在那裡還好麼?」

    「他很好,並沒受任何苦楚,只是目下的情勢叫他始料未及,說是叫我們靜候對策,不要輕舉妄動。」謝璇跟著唐靈鈞到了就近的暖閣,將大致情況說了,又叮囑他們不要宣揚告辭的事情,唐靈鈞和謝澹自然明白。

    是夜唐靈鈞安排姐弟二人在西平伯府住下,次日早晨見過唐夫人,因唐樽與韓遂交情極深,唐夫人倒是十分熱心。

    謝璇能猜到謝老太爺的怒氣,生怕回到恆國公府後就再難有機會出門,這一日依舊逗留在西平伯府。只是畢竟怕府中擔心,便簡略寫了封信回去報平安。

    焦灼的等了一日,次日清晨天蒙蒙亮的時候,總算等來了高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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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章098

    高誠並未去拜訪唐夫人,而是在唐靈鈞的接引下,直接到了客廳。謝璇正在那裡焦灼的等著,一見了他,忙趕上去道:「高大人,怎麼樣?」

    「他讓我轉交這個。」高誠的手掌攤開,稍見粗糲的掌心拖著一枚紅豆。

    謝璇一怔,旁邊唐靈鈞和謝澹也都呆了,「就只是這個?」

    「嗯。」高誠也是滿心不解。他並不是個擅長交往的人,在青衣衛中這麼多年,對旁人都不大瞧得上眼,也就這兩年跟韓玠走得近些,才有耐心來給這幾個「毛孩子」遞信。多年來的習慣使然,他很會控制好奇心,並沒有刨根問底的習慣----否則宮廷內外那麼多懸疑難解的案子,若是樁樁件件都去好奇,那可真就沒法活了。

    他的手掌翻轉,將紅豆扣在謝璇的掌心,之後沒再說半句話,大踏步的離去。

    謝璇其實有些好奇他跟溫百糙的故事,然而這個節骨眼上哪還有心情管這些,只是將那一粒小小的紅豆捧在掌心,稍稍出神。

    唐靈鈞和謝澹就在她的旁邊,對著紅豆滿頭霧水。

    「這是什麼意思?」唐靈鈞撥了撥紅豆,指尖碰到謝璇掌心的柔軟時,才倏然收回,沖謝澹道:「你明白嗎?」

    謝澹搖頭。

    他只知道紅豆可代相思之意,可目下的處境,韓玠顯然沒有這等閒心。

    正月下旬的陽光已經日益和暖,謝璇愣愣的將那紅豆看了好半天,才斷然道:「澹兒,我要去拜訪南平長公主。」隨即看向唐靈鈞,「唐公子,能不能帶我去見見你母親?」

    「當然!」唐靈鈞當即帶著姐弟倆往唐夫人的住處走,「這紅豆和南平長公主有關?」

    「嗯。」謝璇點頭,「我明白玉玠哥哥的意思,這個時候,大概只有長公主能夠救他。」----那一粒紅豆的寓意並非相思,而是韓玠背後的胎記。大抵韓玠真的是無路可走了,才會決定自揭身份,這樣才能博得一線希望,在面見元靖帝的時候,為韓家開脫。

    而想要將這訊息傳遞到元靖帝面前,且將影響降到最低,謝璇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南平長公主。她是元靖帝最疼愛的妹妹,能受命執掌謝池文社,為元靖帝引薦賢才,足見其在元靖帝心中的地位。最難得的是她有良善之心,先前疼愛晉王,如今也必定不會見死不救。

    唐夫人的居處離此不遠,聽說事涉韓玠,唐夫人當即答應了。

    南平長公主在內城外城皆有府邸,唐夫人與她交情甚篤,熟門熟路的將謝璇引到了位於內城的府門口。這是皇帝御賜的宅邸,皇家住處,自非尋常侯門公府可比,不說那威風凜凜的石獅子,單單門外執刀而立的侍衛就比別處多了幾分威儀。

    唐夫人是常客,遞了消息進去沒一會兒,便被人迎入府中。

    長公主已經在客廳內等著了。

    近來大事頻頻,先是皇后被禁足,之後太子涉嫌謀逆,東宮被封,與之有聯繫的許多朝廷大員相繼被查,動盪之中,她這座公主府的門口都比平時熱鬧了許多。

    她自然明白唐夫人的來意,瞧見謝璇的時候倒有些意外,揮退了女官,開門見山,「還是為了韓家的事麼?」

    「嗯,靈鈞這兩天上躥下跳,我也時刻掛心。」唐夫人伸手將謝璇帶到前面來,「六姑娘新近得了些消息,說是只有長公主能救韓家性命,特來拜望。長公主,能否聽她一言?」

    南平長公主稍稍遲疑。

    她居於高位,除了唐夫人之外,平素也有不少交好的友人,這回京城裡被查封的府邸不下四五處,已有許多人來求過這樣的事情。她最初還有所嘗試,在看清楚元靖帝徹底不見任何人的態度之後,就開始打退堂鼓了。

    「皇兄不見任何人,恐怕我也無能為力。」南平長公主也有些黯然,「前兒我就被阻在門外,今兒恐怕更難面聖了。」

    這樣的態度在謝璇意料之中,她鄭重取出那枚紅豆來,恭敬的托在掌心,「長公主請看這個,是靖寧侯府的韓玠自詔獄中托人帶出來的。韓家生死懸於此物,還望長公主能聽我說完。」

    白嫩的掌心裡,殷紅的豆子微微顫動,南平長公主瞧了瞧,沒太明白謝璇的意思,「這紅豆有什麼稀奇?」

    謝璇縱然深信唐夫人為人,卻還是不敢擅自將韓玠的身世泄露於旁人,只好隱晦的提醒,「除夕夜宴時,長公主應當也在太華殿裡吧?」

    她突兀的提起那個敏感的夜晚,南平長公主稍稍一怔,目光在那紅豆上逡巡了片刻,猛然想起什麼來,不由面色微變----

    「那個孩子身上有胎記,我永遠記得,一個紅豆般的胎記,很顯眼。可她身上沒有……」當夜寧妃那惶惑茫然的聲音仿佛又重新到了耳畔,南平長公主的目光牢牢的落在那枚紅豆上面,有些不可置信。

    她對韓玠的了解有限,知道他是靖寧侯府的公子,也知道他是元靖帝跟前極得寵的南衙鎮撫使。青衣衛所查探的案件牽涉宮內宮外,韓玠遞來這枚紅豆,莫非是知曉當年寧妃那孩子的相關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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