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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8:56:56 作者: 九斛珠
    「知道知道。」唐靈鈞帶著謝澹已經往裡走了,「先去求平安符唄。」

    平安符求起來也不算太麻煩,謝璇辦完了正事,便以有幾句話要幫謝珺問寺中姑子為藉口,獨自跟著個姑子往寺廟的後院裡去。

    這裡是姑子們日常起居之處,裡頭十分整潔。謝璇來之前早已打探好了關於溫百糙的消息,找她自然是輕而易舉,循著姑子所指走進那間靜室,就見二十餘歲的女子正跪坐在蒲團上,翻閱一本佛經。

    見到謝璇的時候,溫百糙顯然很詫異,放下佛經站起身來。

    謝璇謝了那位姑子,等姑子出去的時候,才又看向溫百糙,「溫姐姐,請坐下說話----」她反客為主起來,「今日貿然拜訪,是有件事情想請教。」

    「姑娘是……」溫百糙一臉茫然。她已是二十五歲的年紀,容貌姣好,氣質沉靜,如今穿著寺中姑子的服侍,滿頭青絲攏入帽中,沒有任何脂粉裝飾,格外顯出清秀。

    謝璇打量著記憶里的容顏,發自內心的微笑,「我是恆國公府的六姑娘,名叫謝璇,這回是仰慕姐姐在刺繡上的才華而來,希望能得姐姐指點。」

    溫百糙愈發詫異了,「姑娘怎麼知道我會刺繡?」

    「是有高人指點。」謝璇頓了一頓,見溫百糙依舊滿臉的不解,忍不住一笑,「姐姐不必多心。是我先前見有人身上的刺繡極佳,裁剪得又好,詢問過後才知道是仿了旁人的衣裳做的。我心裡十分喜歡,便叫人循著衣裳去打聽,好容易打聽到姐姐的名字和下落,就迫不及待的趕過來了。」

    「是這樣。」溫百糙鬆了口氣,取過旁邊的水壺倒了茶放到謝璇面前,「我這一路上京,確實是靠買繡活換的盤纏,倒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機緣。姑娘如此費心打聽,也是喜好刺繡麼?」

    謝璇有些不好意思,「我不大會刺繡,但是欣賞這些,尤其是那件衣裳別出心裁,與眾不同,所以格外欽佩。」她站起身來,雙手揪著裙子轉了個圈兒,「姐姐你看,這是我仿照你那件衣裳,自己想了花樣,叫人做出來的,好不好看?」

    她所穿的這件衣裳,就是仿照溫百糙前世送她的衣裳所作,其中裁剪、花樣、刺繡,無一不是溫百糙的心血。

    溫百糙在這方面極有天賦,前世哪怕灰心入道,也還保持著對衣裳刺繡的喜愛。此時見了,自然也欣喜,將那衣裳細細瞧過,面上便顯出笑意,「姑娘可真是心靈手巧!這件衣裳是取秋日潺潺溪流之意趣,是不是?」

    每一件獨特的衣裳里都包含著裁剪人的巧妙心思,溫百糙前世做出的衣裳,此生自然能領會其中寓意。

    謝璇當即點頭,「姐姐果然厲害!我沒找錯人。」

    「意思是很不錯,只是裁剪畢竟沒把握好分寸。其實腰間不必這樣貼身,稍稍寬上半指,反而更好。這刺繡上----」她忽然察覺這樣的點評有些唐突,忙住了嘴。

    謝璇便是一笑,「我今日就是特來請教姐姐的,姐姐直說便是。」

    「刺繡上,秋日的花糙與春夏迥然不同,此處用平金不如用影金,或是全都用滿地繡也好。想來是姑娘有了妙想,繡娘未能達意吧。」

    「果真是行家!」謝璇稱讚,有些按捺不住,「姐姐這樣的功底,在京城中也是絕無僅有。若是開個繡坊,必定賓客盈門,京中的姑娘們都喜歡的,姐姐何必委身寺廟,委屈了這一身才華?」

    「繡坊?」溫百糙搖了搖頭,「我一介孤苦無依的弱女子,又如何去做繡坊?」

    沒有開繡坊的本錢,也沒有撐起繡坊的本事。從前她在家鄉也曾開了繡坊,想要養活自己,卻熬不過地痞無賴三天兩頭的欺凌,最終只能關門大吉。她也曾想過給旁的繡坊當繡娘,然而試了兩次,都是所遇不淑,只看重其他繡娘華麗美艷的繡活,瞧不上她以四時節令所作的衣裳。而她也沒法違心的做不喜歡的衣裳,最終不歡而散。

    溫百糙灰心得久了,連笑容都是暗淡的,「姑娘既然喜歡,往後我倒是可以幫姑娘做幾件。」

    「那多屈才。」謝璇是打定主意要讓請她重入紅塵的,「明珠蒙塵是最叫人可惜的事情,姐姐若是有旁的顧慮,只管說明白。這繡坊我不是說來玩的,店面人手都已經齊備了,只差像姐姐這樣出色的人才,來做出叫人耳目一新的衣裳。」

    這般盛情,叫溫百糙有些不好意思,「姑娘過譽了。我既已入了佛寺,就是想踏出紅塵,自此青燈古佛的。」

    「踏出紅塵談何容易?這裡的住持是個明慧的人,既然還沒幫姐姐剃度,自然知道姐姐還有放不下的事情。」謝璇前世與溫百糙相處之久,隱約知道她似乎是牽掛著什麼人的,也不能點破,只是道:「天底下道觀佛寺無數,姐姐特地來到京城,足見心中有所牽掛。又何必自屈於此方寸之地,浪費了滿身才華?」

    一個十二歲的少女,說出的卻是這樣一番話,委實叫溫百糙詫異。

    她似乎有所觸動,默然不語。

    謝璇便續道:「依我猜,姐姐來到京城,怕是京城裡有姐姐所牽掛的人或者事吧?況姐姐既是真心喜愛刺繡裁衣,何不隨了真心?屆時姐姐做喜歡的事情,或許還能與牽掛之人事再續前緣,豈非皆大歡喜?」

    「再續前緣……」溫百糙有些怔忪,「談何容易。」

    話雖如此,她的目光中卻也隱隱現出了希冀,如同死灰復燃,由一點火星引出更多的光芒。

    兩個人靜靜的坐了半晌,溫百糙才道:「姑娘盛情,百糙心領了。只是此事還要慎重,能否容百糙再考慮幾日?」

    「姐姐請便。」謝璇已經取得了意料之外的效果,便頗歡喜,「我出城一趟不容易,回頭會派人來姐姐這裡聽候姐姐的消息。或是姐姐想通了,用這個玉牌----」她解下腰間一枚佩玉放在溫百糙手裡,「到恆國公府,自然會有人請姐姐來見我。」

    溫百糙沒有拒絕,將玉牌收了。

    謝璇不能讓韓采衣他們等的太久,做成這件事情,只覺得連日來心頭那股憂雲全都散了,遂起身道:「那我就,靜候姐姐佳音。」

    出了靜室,庭院裡樹木繁陰,陽光自層疊枝葉之間灑下來,投了斑駁的暗影,隨著微風而慢慢晃動。

    謝璇只覺得神清氣慡,走了兩步出得後院,微笑著抬頭仰望天空,忽然就見兩個人影自屋檐後竄出,往自己撲了過來,如惡鷹撲兔,姿勢迅捷。

    她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往後便躲,斜刺里有人搶出來,接住了那兩人。

    那兩人身上穿著羅衣,像是商人打扮,剛才搶出來的那人卻熟悉無比,正是今日在寺外偶然相逢的唐靈鈞。他處於將門之家,又有鐵勒人的血性,雖然功夫不及韓玠,然而對戰時卻有股無所畏懼的衝勁,雖則年才十五,氣勢上卻勝過另外兩人。

    片刻之後,唐靈鈞已將兩人制服在地。

    謝璇心有餘悸的盯著那兩個已被唐靈鈞拿鐵索捆住了手腕的大漢,「唐……唐公子多謝了。」

    「不叫我靈鈞哥哥麼?」唐靈鈞回頭沖她一笑,隨即鄙夷的瞧著兩個漢子,「這倆人從寺外就鬼鬼祟祟的跟著,直到現在僻靜無人處才敢動手,可見也是廢物。」

    那倆人竟似充耳不聞,各自低頭。

    唐靈鈞便蹲身在前,厲聲道:「誰派你們來的?」那倆人雖被制服,對這個錦衣玉服的少年卻不是很畏懼,緘默不言。唐靈鈞有些生氣,重重踢了兩腳,「說話!」

    然而任憑唐靈鈞和謝璇拿刀威脅嚇唬了半天,就算在腰上戳了個血窟窿,那倆人還是不則一語。

    最後謝璇有些泄氣,「算了,刑訊逼問的事情咱們不會,問到天黑都不能有結果。要不帶回去交給玉玠哥哥吧?」

    「也只能這樣。」唐靈鈞也有些喪氣,「這些手段我比不過表哥。把這倆捆著,興許還能引出後頭的大鬼來。」

    倆人便不再遲疑,幫著那倆大漢出去,韓采衣和唐婉容、謝澹等人正在找唐靈鈞,問他去了哪裡,唐靈鈞便笑道:「捉了兩條大魚,走,回去煮了吃。」他原本常愛笑鬧,這般不正經的說著,便惹得韓采衣笑出來,「這倆肯定難吃,回去餵給小豹子吃好了!」

    說歸說,平白無故捉了這麼兩個人,那三人自然也知事情不妙,於是到住持那裡請出了唐夫人,一起出寺。

    唐夫人見到那倆的時候也頗詫異,問了經過之後,也沒再說什麼。

    外頭謝縝見了也是同樣的反應,只是礙著有唐夫人在場,並未多問。

    不同於謝府的文氣,唐家是武將之家,出門的時候隨行的家丁也都有些拳腳功夫,將那倆漢子結結實實的綁著,扔進了車廂。

    而唐夫人得知那倆人是衝著謝璇來的時候也不放心,便叫唐靈鈞照顧著謝澹,而後把謝璇叫到了自己的馬車上,貼身照顧。

    馬車在山路上搖搖晃晃,回到京城的時候已經有些遲了。

    因韓玠這一日當值,暫時騰不出手來,這倆漢子若是送去官府也未必能挖出什麼,只能留待明日再審。謝家雖是公府,卻是以文傳家,看不住這等習武之人,唐靈鈞便自告奮勇,提出將這兩人帶到唐家看守。

    謝璇有些不好意思,「今日蒙唐公子出手相救,已是感激不盡,若再打攪,實在過意不去。其實我們帶回去也沒什麼,多加幾道繩索,難道害怕他跑了?」

    「繩索未必能困住他們。」唐靈鈞執意不肯,「且他二人本就對你存了壞心,若是看守不住,豈非引狼入室?反正我回去也閒著,正好拿他們練練手。」

    這其實是目下最好的解決方法,若單單是唐靈鈞,謝璇必定會毫不猶豫的拜託他。可今日還有唐夫人在場,這位由鐵勒而來的女人平素極少與人親近,性情瞧著十分冷淡,必定是不喜被打攪的。

    且唐家一向都是遠離朝堂紛爭的姿態,今日這兩個人的出現,背後是誰都不清楚,以唐夫人明哲保身之態,怕也不願摻入其中。

    謝璇明白這個,謝縝自然也是明白的,便也說了跟謝璇同樣的話。

    他是長輩,且是朝堂官員,唐靈鈞還不敢太過放肆,只能看向唐夫人。

    唐夫人便適時的開口了,「謝大人客氣了。今日這兩人出現得蹊蹺,且他們身手不凡,輕易看守不住,恐怕還會危機令嬡。不若就按靈鈞的意思,帶到鄙府去,謝大人若是不放心,再派個人同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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