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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8:56:56 作者: 九斛珠
倆人約定好了,韓玠便先離去。
屋外早已是陽光灑遍,韓玠一宿沒睡,又極費神思,這會兒稍稍覺得睏倦,深吸兩口清新的空氣,正巧高誠走進來,便招呼道:「高大人。」
「又是一整宿?」高誠已經習慣了韓玠這樣徹夜翻閱卷宗的習慣,道:「今晚有要事,早點過來。」
「知道。」韓玠出了衙署,往紙坊街去買了一碗餛飩,也懶得回府了,就近去青衣衛所住的那一排小屋裡補覺。這排屋子位於內城,是專給青衣衛小憩所用,每間屋子一丈見方,裡頭皆是桌椅齊備,可供留宿。
青衣衛中成千上萬人,五品以上的皆可在這兒分一間屋子,像蔡宗、高誠這等地位的,還能有獨門小院。雖然比不上外頭那些侯門公府的宅邸豪奢氣派,然這內城之中寸土寸金,離皇宮又近,一間屋子比外城的幾個院落都貴。
韓玠在這兒也有自己的屋子,有時候從衙署出來得晚了來不及回府,就會宿在這裡。屋子裡頭陳設十分簡單,除了原有的床褥桌椅之外,另外添了一張書案,案旁一個博古架,上頭放著許多有趣的玩意兒。
他走過去,瞧著那上面一溜瓷製的小動物,將一隻兔子放在掌中摩挲片刻,喝了杯茶,便躺在榻上歇息。
一夢醒來正近晌午,暖熱的陽光自敞開的窗戶里灑進來,照得滿屋子亮亮堂堂。
周圍安靜得很,依稀能聽見國子監里散課的鐘聲。
韓玠起身後洗漱過了,沒多久就見謝澹蹦蹦跳跳的跑了進來----
五月初的時候,謝縝拜訪了一趟國子監祭酒,而後將謝澹送過去,按著世家子弟入國子監的規矩考問了一遍。謝澹早年雖性子過於乖巧,到底有謝縝和老太爺滿屋子的藏書做底子,底子紮實牢固,這兩年讀書又進益飛快,輕輕鬆鬆的通過了考問,成了監生。
這個年紀當監生的,在京城裡也是鳳毛麟角,哪怕是當年才冠京華的謝縝,也是十三歲那年才進去了國子監。謝澹之聰慧才學更勝其父,通過考問的那一日,得了謝老太爺狠狠一頓誇獎,從此後便每日早出晚歸,來國子監進學。
當日韓玠得知這消息後很是欣慰,因為住得近,專程去看了一趟將來的內弟。謝澹對韓玠素來仰慕,聽說韓玠就住在附近,有時候就會來碰碰運氣,找韓玠學功夫。
今兒他的運氣很不錯,正巧韓玠也在,謝澹便飛撲進來,「玉玠哥哥!」
少年容貌與謝璇酷似,只是男孩兒唇紅齒白之外,又添了英俊之氣,被唐靈鈞帶著瘋玩了幾次,漸漸顯出尋常少年該有的調皮。然而畢竟是裝著心事的,這份調皮又有所收斂,瞧著比同齡的男孩子懂事很多。
韓玠伸手接住十二歲的少年,依稀想起剛回來時十二歲的唐靈鈞。那時候的表弟也是這樣的調皮,無憂無慮的過日子,調皮搗蛋的名聲傳遍京城,像是不畏世事的小獸,從沒顧慮退縮過。
而如今……想起那一日唐靈鈞的茫然來,韓玠搖了搖頭。
少女情懷總是春,少年的又何嘗不是呢?
只可惜,唐靈鈞頭一次開了情懷,沒找對人。
韓玠隨手將旁邊已經裝好的錦盒遞給謝澹,「後晌沒課吧?我們去看你姐姐。」
「去慶國公府麼?」謝澹有些意外,隨即喜上眉梢,「我已經好久沒見到姐姐們了!這是什麼?」
「上回送你的東西,給璇璇也尋了一個。」
「就是那個舞劍的陶人麼?」謝澹將錦盒在手裡翻來翻去。
「給璇璇的自然不能是舞劍的。」韓玠帶上屋門,兩人徑直往慶國公府里去。
韓玠的時間算得極好,許少留後晌也正休沐。
按著本朝的規定,五品以上的誥命夫人若是有了頭胎,丈夫每五日就可以休沐半天,以陪伴妻子,安撫胎兒,也算是照顧才俊、籠絡人心之舉。只是數遍朝堂上下,真正能享受這規定的,其實寥寥可數。
大多數人的仕途都是按部就班,除了極少數家世頗高、才學突出的青年外,要做到五品官員,也得將近三十歲,彼時兒子都能跑馬she箭了,哪還能有這頭胎的休沐?
何況誥命也要由禮部請封,就算你天賦異稟年紀輕輕就官居五品,夫人能不能得封誥命,也是未知之數。
也就許少留這樣的,出身清貴,年紀輕輕就居於從四品的官位,本身又是慶國公府的世子,於是謝珺這誥命夫人的頭銜就輕易封了下來。如今她懷了頭胎,許少留每個月能多休沐幾天,實在是羨煞旁人。
而於深閨婦人而言,若是丈夫能享受這特殊的休沐,便是其身份和才能的印證,在府內府外說出來都格外體面。
謝珺將來要執掌慶國公府,這般體面自是越多越好,於是許少留一天不落的享著休沐,哪怕將未處理完的公務帶回府里,也是要雷打不動回府的。
韓玠和謝澹來的時候,許少留就在書房中起糙一份文書,聽說好友和小舅子到訪,連忙叫人迎進來。
☆、第87章087
慶國公府的後園裡陰翳清涼,許少留陪著韓玠、謝澹穿行在蔭涼中,好巧不巧的又碰見了謝珺和謝璇。謝珺的孩子已經漸漸顯露出來了,輕薄的夏衫做得寬大了些,別處都空蕩蕩的隨著微風而動,唯獨小腹那裡撐了起來,能看出懷孕的模樣。
見到韓玠的時候,姐妹倆倒沒覺得詫異,瞧見後頭的謝澹,著實是驚喜。謝珺自出閣後愈發沉穩,哪怕滿心歡喜,舉止也還是中規中矩,除了目中盈滿笑意,幾乎看不出太大的反應。謝璇就隨意的多了,三步並作兩步的過去,問候了聲「姐夫」和「玉玠哥哥」,沖謝澹擠擠眼睛。
謝澹便將懷裡的錦盒遞給謝璇,「姐姐,給!」卻沒說是誰送的。
三個男兒身高腿長,很快便也會和在一處。
許少留下意識的就站在了嬌妻身邊,自侍女手中接過遮陰的傘撐著。
謝澹便上前道:「大姐姐!」
姐弟倆已有挺久沒見面了,謝澹好奇於謝珺腹中的孩子,謝珺聽說謝澹小小年紀就進了國子監後格外高興,便問他在監中是否習慣等等。姐弟兩個說個不休,倒將其餘三人晾在旁邊。
韓玠和謝璇在旁陪著聽了會兒,見那倆一時半刻說不完,許少留的目光又大半落在謝珺身上,韓玠便朝謝璇道:「那邊池子裡養著鯉魚吧,咱們過去瞧瞧?」
謝璇跟姐姐和弟弟在一塊兒,正聽得入神呢,隨口便道:「我不去啦。」
說完後覺得有些不對勁,抬起頭往後瞧了瞧,果然韓玠正目不轉睛的瞧著她。他就倚著重檐歇山亭下的漆柱站著,臉上沒什麼特殊的表情,只是較勁似的瞧著她,像是要將她看出個洞來。
若那目光再帶上點溫度,恐怕要將謝璇的衣衫都能慢慢烤著了。
謝璇覺得有些不自在,也有些較勁的心思,只衝韓玠笑了笑,復偏過頭去。然而背後那股目光像是帶著力道似的,哪怕刻意去忽視,也總覺得渾身不適,她強忍著回頭瞪韓玠的衝動,目光只微微一偏,就看見了坐在謝珺身側的許少留。
許少留也正看向她,兩人的目光觸碰到了一起。
這個姐夫是個儒雅之人,大抵是平時甚少跟姑娘們開玩笑,謝璇住進來這麼些天,雖偶爾會看到夫妻倆打情罵俏幾句,然對她這個小姨子,許少留始終是有些嚴肅的。
如今破天荒的,許少留的眼中竟帶著揶揄打趣的模樣,見謝璇瞧過來,便以目示意,叫她看韓玠。
謝璇隨之望過去,就見韓玠還保持著剛才那副模樣,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不溫不火,不熄不滅。
瞬間明白了許少留那笑意的來源,謝璇臉上騰的便紅了起來。
隨即咬牙切齒的瞪著韓玠,全是無言的控訴。
韓玠則是一臉無辜,那眼神仿佛是在說,瞪我做什麼,我在等你呀。
旁邊許少留憋笑憋的很辛苦,怕叫謝珺和謝澹發現動靜,便將身子微微後仰,嘴角一抽一抽的。好友和小姨子對視,一個又羞又惱,就差握起拳頭過去捶一頓,另一個則死皮賴臉,欺負少女上了癮。
許少留忍不住站起來,「玉玠,我帶你過去。」
韓玠站著不動,淡淡看了他一眼,「忽然不想去了。」
這幼稚勁兒與平常讓人聞風喪膽的青衣衛南衙指揮僉事截然不同,許少留面上笑意更盛,只好將目光投向謝璇。
謝璇扛不住了,期期艾艾的站起身來,「走吧。」
她一起身,對周遭情況毫無察覺的謝珺和謝澹這才發現,抬頭時各自茫然。許少留便依舊坐回原處,解釋道:「璇璇帶玉玠去看看那邊的鯉魚。」
謝珺雖沒察覺,然而跟謝璇住了這麼久,妹妹的心事她自然也知道,瞧見謝璇那滿臉惱怒羞紅之色時大約明白了什麼,抿了抿唇,並沒多說話。而謝澹被韓玠籠絡了一年多,哪裡猜不到他的心思,看看姐姐這模樣就知道又是被韓玠給逗的,於是默默的轉過頭去。
離開眾人的謝璇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時人並不禁兩情相悅的男女有所來往,只要不做出什麼有傷風化的事情,反而會樂見其成。甚至有些開明的人家,在議定婚事後還會叫兩家男女以踏青出遊等方式多相處幾次,若合得來就更好,若是合不來,連退親也是可以的。
韓玠邀謝璇去池邊觀魚,原也不算什麼,可這麼一鬧,許少留、謝珺和謝澹三個人全都明白了韓玠那赤裸裸毫不掩飾的心思,更可氣的是連她的諸般反應也都看得明白。
原本該是私下朦朧處之的事情被這般放到明面,謝璇只覺有種莫名的羞恥感升騰起來,紅著臉咬碎了一口銀牙,恨不得在韓玠身上戳幾個大窟窿。
韓玠繼續一臉無辜。
那水池離謝珺等人並不遠,兩人走到那邊,韓玠便開口了,「這麼不想過來?」
「姐姐和姐夫還有澹兒都在!」謝璇氣哼哼的瞪他,「能不能收斂點。」
韓玠便是一笑,「害羞了?」
謝璇別過頭去,「沒有!叫我過來什麼事?」
「是澹兒送你的那個錦盒。」韓玠言歸正傳,低聲道:「底座里有夾層,回去慢慢看,別讓他人知曉。」他說話的時候神色正經嚴肅,謝璇稍稍警惕,「裡面沒什麼奇怪的東西吧?」
「是你想看的。」韓玠篤定。
謝璇有些好奇,問是什麼東西,韓玠卻又賣關子不說。謝璇心裡貓爪子撓著似的,又氣惱他剛才的行徑,隨便逛了一會兒,噘著嘴氣鼓鼓的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