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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8:56:56 作者: 九斛珠
她認得這般痛快,倒叫謝縝詫異。
旁邊謝紆緘默不言,岳氏便續道:「媳婦當日見玥兒拿出越王的扳指,才知道她有這段緣分。雖然有老夫人囑咐,媳婦卻還是覺得一碼歸一碼,若是玥兒能進了越王府,那便是側妃之身,於我們府上有莫大的助益,對著孩子也好。後來又見玥兒可憐,便自作主張探了兩邊的意思,才知道兩人皆有其意。老太爺在上,媳婦這般瞞著行事確實是不對,可我……也是為府里著想啊。」
謝老太爺神色一冷,道:「那你何不稟明,卻在暗中做這許多手腳?」
「老太爺向來不喜我們與越王來往過多,媳婦怕您發怒阻攔,才想著先玉成此事,不要耽誤了玥兒才好。這是媳婦自作主張,還請老太爺責罰!」
這般避重就輕,謝縝忍不住冷笑,問道:「那么弟妹,在給玥兒牽線之前,你知道越王的品行麼?」
☆、第66章066
岳氏因為在跟老太爺請罪,這會兒跪得正筆直,抬起頭時,面不改色,「越王殿下雖然不似其他殿下機敏,那也是皇室貴胄,他的品行,自然是上佳的。」
是麼?
謝縝冷笑了一聲,將在場的丫鬟僕婦們全都趕出去,只留老太爺、老夫人和謝紆夫婦在此,氣怒之下,說話也少避忌,「越王殿下年過三十,府中側妃滕妾不少,為何會看上才十一歲的玥兒?弟妹如果真是為玥兒著想,這事總該思量吧。」
「各花入各眼,玥兒長得討喜,性情又好,自然討人喜歡。」
「那么弟妹----」謝縝一旦想到謝老太爺昨天所說的事情,一旦想到謝玥可能在越王手下遭受的摧殘,就覺得心裡一陣陣的泛噁心,「越王殿下害死了許多童女,這事你知道嗎?」
岳氏臉現驚詫,道:「不可能!越王殿下不是那樣的人!」
她這一聲疾呼而出,驚異之情逼真至極,上首老太爺冷眼瞧著,只覺得心裡一點點的往下沉。當初他只知道兒子謝紆心術不正,才沒給娶高門貴女,岳氏的出身次了點,瞧著溫和可親,以為她能勸著謝紆一些,誰知道竟會有這般城府?
他緩緩站起身來,道:「七夕那天越王殿下出城去西鸞山,你也藉故出遊,我只問你,你見了誰?」他的臉色沉黑如墨,緩步走過來的時候,謝紆都有些犯怵。
岳氏依舊面不更色,「那一日我確實曾到西鸞山遊玩,也曾見過越王。」
「那一日京城西郊有一民女失蹤,最後在西鸞山的洞中找到。」謝老太爺站在岳氏跟前,聲音漸漸冷厲,「那天你在不在場?」
岳氏心中陡然一跳。
那一天她當然在場,甚至就因為那天,她至今都對西鸞山有些牴觸,只因一旦想起西鸞山,就會想起那個失蹤的少女。
那個少女被帶進去的時候她見過,長得頗為清秀,白白嫩嫩的一派天真,可出來的時候卻是……那樣觸目驚心的場景,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岳氏甚至記得當時的越王,走出那間屋子的時候,他的衣衫上尚且留著血痕,手足亦有血跡,像是剛剛撕裂了獵物的野獸,渾身上下透著兇狠殘忍,神色間卻有嗜血後的饜足,有種壓抑許久的情緒得以疏泄的快慰。
她甚至記得當時越王的幽幽一嘆,「畢竟只是民女,若是貴女,不知滋味如何。」那聲音叫她汗毛倒豎,也叫她隱然興奮。那是越王殿下不為人知的一面,他卻直白的告訴她,那意味著什麼?
也是在那時,她想到了將謝玥送給越王----未必落得那個少女般的下場,哪怕只是作為禁臠,也足矣討好這個殘忍卻又陰狠的殿下吧?
那一瞬間不管不顧的念頭此時卻叫岳氏膽戰心驚。
她抬頭看向謝老太爺,想要否認,卻分明看到了其中的狠厲,叫她心虛得連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他什麼都知道了!
那一天她跟越王在西鸞山會面,還有僕婦知道,可能會招出來,可越王摧殘那個少女時,只有她獨自在屋外,連最親近的媽媽都不知道,老太爺怎麼會曉得?是他推測出來,還是……有人曾告訴過他?
若是有人告訴了他,那麼其他的事情……
岳氏一瞬間只覺得後背全是冷汗,她甚至忘了說話,只管盯著謝老太爺,臉色由最初的鎮定漸漸轉為慌亂。
謝老太爺退了半步,目光落在岳氏身上,眼裡滿滿的全是厭惡----這個女人到底得有多狠心,才會一面帶了慈善的面具哄著謝玥,另一面卻毫不猶疑的將她推向深淵?她對著謝玥的時候,難道不會想起被越王摧殘過的人是什麼模樣?
她到底是有多狠心!
怒氣衝過頭頂之後,漸漸揪回了理智,謝老太爺的目光掃向謝紆,聲音是平靜而冷淡的,「我以前只知道你們跟郭舍有來往,昨夜一審問,才知道你們竟然還跟越王有來往!那是什麼樣的人?你們這是與虎謀皮,是想斷送了整個恆國公府!你們把玥兒送到越王的跟前,是當做什麼,禮物嗎!」
老人家的身子有些顫抖,氣得渾身亂顫時連站都站不穩了,忙扶住旁邊的矮几。
他也是跟著韓玠出去過幾次後無意間撞見一些事情,才隱約知道越王並非表面上的痴傻糙包模樣。那時候韓玠曾提醒過他,說越王所謀非小,隱藏極深,要恆國公府善加自保,彼時的謝老太爺記在了心裡,卻怎麼都沒想到恆國公府也會跟越王有所牽扯----
直到昨夜謝縝連夜審問,將結果稟報過去後,謝老太爺才發現岳氏所去的場合,竟跟他無意中撞見的有所吻合。那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心術不正的二兒子早已跟越王有了勾連!
所有的氣怒全都攢在了一起----謝紆、謝津和郭舍父子有來往,跟著那群不上正途的紈絝養狗打架;岳氏謀害謝璇姐弟未成,竟想把謝玥送到越王的魔爪之下;最可惡的是,這對夫婦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已經向越王投誠,跟那條毒蛇勾結在了一起!
手中的拐杖重重砸到謝紆的肩膀,擦過脖頸的時候甚至劃出了一道口子。
鮮血迅速的滲出來染在手杖上,謝老太爺鬚髮亂顫,怒道:「還有什麼瞞著我?啊?家道本就艱難,你們想徹底毀了這府里是不是!宮裡還有位貴妃娘娘,你們巴望誰不好,竟然去巴望越王!你……竟是這樣的心術不正!」
父子間多年隔閡的原因被道出,謝紆也是身子一震。
他從沒見過老太爺這樣生氣,心裡有些畏懼,然而瞧見謝縝的時候,心中壓抑多年的不滿便漸漸上涌,幾乎要衝破喉嚨----
是啊,應春說的沒錯,謝老太爺早已認定了他是心術不正,不管謝縝做什麼、不管他做什麼,老太爺都絕不會把國公之位給他。哪怕是給了庶出的謝緹,也未必會給他!甚至就連謝津,那樣俊秀出彩的少年郎,也比不上才十歲的謝澹!這樣固執的偏見之下,他留在府里,還能有什麼出路!
反駁的話幾乎衝破喉嚨,寬大的袖下,岳氏卻死死的抓住了他的手背。
那樣用力,像是握著救命稻糙,死都不肯放手一樣。
岳氏眼中已然沁出了眼淚,她跪伏在地,語聲哽咽,「老太爺千萬要保重身子!就算二爺和媳婦有不是的地方,老太爺該責罰責罰,該教導教導,千萬彆氣壞了身子。」她含淚的目光看向了謝老夫人,「老夫人,先前的事情是媳婦糊塗,您也勸一勸老太爺吧?」
她這裡誠懇認錯,旁邊謝紆卻是不為所動,目光掃過在場眾人,到底還沒敢說出什麼來。
上頭謝老夫人也是極少見老太爺如此,畢竟還有些婦人之仁,便起身勸道:「有話咱們慢慢說,老二這回確實和糊塗了,都是一家子,說開了齊心協力才是正道。」
這個時候,岳氏多年的馬屁功夫就見成效了,老夫人昨天就算再怎麼生氣斥責,到了這時刻,到底也有點幫襯著岳氏的意思。
奈何謝老太爺已沒了耐心。
娶妻不賢,當真是敗家之始!這許多年來,岳氏私下裡小動作不斷,如今也是越來越大膽了,諸般手段無所不用,這哪裡還是個婦人?謝紆固然心術不正,但會走到如今這個地步,焉知不是被岳氏攛掇之故?
這些年岳氏在府里博得賢良之名,私底下卻無惡不作,當真以為他這個老太爺是糊塗眼瞎了麼?
不破不立,既然老二夫婦的野心昭然若揭,敲打警戒又是無用,便索性說明白了,叫他們再沒法慶幸吧!
謝老太爺主意一定,那股怒氣也漸漸散了不少,叫謝紆和岳氏站起身來,指了座位給他們,自己也落座,沉聲道:「既是一家子,今日咱們就把話說開。」聲音里沒了激烈的怒意,叫岳氏有些慶幸,忙起身應了聲是。
老太爺看都不看她一眼,將最近發生的幾件事說了,又道:「近了是這些,往遠了說,澹兒那裡的烏頭,璇璇上回在玄妙觀遇險,這些事我沒追究,卻也查得清楚,你們可有話說?」
這些事都是岳氏的手筆,謝紆只看了岳氏一眼,就見岳氏羞慚道:「媳婦不敢有話說。」
「那好,這些加起來,放在哪兒都是惡行了。再往遠處,當年陶青青的事情----」他看了謝縝一眼,「那些傳言沸沸揚揚,老二,這些年我一直沒提過,心裡卻是一清二楚的,你可要抵賴?」
謝紆聞言一怔,沒想到老太爺會提起這麼久遠的事情。
老太爺也不迂迴,索性說得明明白白,道:「當年為了那些傳言,我險些廢了這府里的世子之位,當時沒能得逞,你便一直懷恨是不是?就為了這個位子,你暗地裡推波助瀾,如此對待兄長,如此對待府中的名聲,全不想我和你母親的處境,這就是你的兄友弟恭,你的父慈子孝?」
這話一出,謝縝和老夫人均是吃驚。尤其是謝縝,當年為了陶氏而頹廢逃避,壓根沒想過這背後的事情。如今聽老太爺一說,才恍然明白過來,往深了一想,當年他鬼迷心竅的跟羅綺春風一度,那一日的酒後亂性,是否也有貓膩?
然而那些事都已成久遠過往,不管有沒有貓膩,都是他對不起陶氏在先、有負於孩子在後,他和陶氏之間已然回不到過去。
心裡只是微微一嘆,他看向只比自己小了兩歲的二弟,目光已然變了。
對面謝紆和岳氏面色一白,下意識的對視了一眼。
岳氏以目示意,還想再化解,謝紆卻將腰背一挺,道:「既然要說明白,那麼父親也請聽兒子一眼。當年我做那些是壞了府里的名聲,那麼大哥呢?他做出那些有傷風化的事情時,可有考慮咱們府上的名譽?父親,一樣都是你的兒子,怎麼大哥如此受偏疼,我卻處處被指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