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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8:56:56 作者: 九斛珠
因兩家是世交,韓采衣跟她們坐在一處,自然也是高興的,問候過了岳氏和姐妹們,韓采衣便跟謝璇坐在了一處,捏著她的手,「又見面啦。」
謝璇一笑,只聽岳氏問道:「采衣,你母親也來了吧?」
「嗯,她就在那邊----」韓采衣指著貴婦雲集之處,笑道:「我母親路上還念叨呢,說是許久沒見夫人,很是想念。」
「確實是許久沒見,回頭得好好說會兒話。」
說話間上頭的禮官宣布賜宴,一套繁瑣儀程之後,便是開宴。
待得宴會結束,皇帝今兒車馬勞頓自然要去休息,便叫眾人且散去,入暮再來赴夜宴----元靖皇帝早年做皇子的時候曾親自率兵在北邊征戰,見過鐵勒人夜間在糙原上點起篝火烤羊肉的情形,雖說不能在京城中照搬,卻也按捺不住,仿照此形式來開夜宴,以篝火宮燈取亮,配以歌舞百戲,也是熱鬧。
這裡岳氏等人坐了一陣,就見韓夫人在小內監的指引下來找韓采衣了。
見著岳氏和謝家的幾位姑娘,韓夫人自是一臉的笑意,同岳氏相互問候過,又將姑娘們誇了一遍,什麼謝珺的端莊大方,謝珊的柔順秀氣,謝玖的俏美多姿,謝璇的漂亮玲瓏。
末了,韓夫人特地坐在凳子上拉了謝璇的手,「璇璇如今都大好了吧?上回國公爺親自過來,可把我擔心壞了,只是這幾個月事忙,雖往府上去了兩遭,卻沒見著你,著實叫人掛心。」
謝璇小木頭一樣站在她跟前,嗯嗯啊啊的應著,道:「謝夫人關懷。」
「瞧這孩子客氣得,」岳氏一笑,「若不是緣分不夠,你往後就該叫她做娘了。」
謝璇低垂著頭,暗暗撇嘴。
阿彌陀佛,幸虧緣分不夠,她難得重活一回,半點都不想再跟韓夫人這個女人當婆媳!前世韓夫人的諸般暗裡刁難歷歷在目,她很清楚這個女人比謝老夫人還要看她不順眼,雖說心腸不似岳氏這般歹毒,但不間斷的折騰之下,也叫人心力交瘁、抑鬱難當。
跟她當婆媳?那完全就是折磨!
心緒起伏之間,謝璇怕人看出她的情緒,便拉著謝珺的手慢慢走。
旁邊韓采衣察覺了她的不對勁,問道:「不舒服麼?」
「可能剛才喝了太多茶。」謝璇偏頭沖她一笑,一抬頭就見迎面韓玠走了過來。他今日只在宴上當值,宴散後可以休息到明兒早上,這會子已經換下了青衣衛的麒麟服,只穿一身玄色暗紋織錦的夏衣,底下踏著墨色皂靴,頭頂是精雕細刻的銅簪,整個人修長挺拔、精神奕奕。
韓夫人見了他,便道:「終於得空了?」
「母親,二夫人。」韓玠拱手行禮,眼神自然而然的落在了謝璇和韓采衣這邊,「唐靈鈞剛捉了許多斑鳩,正張羅要烤著吃,一起走吧?」
謝璇正待拒絕,韓采衣已經拉著她的手高興道:「好啊!」
前頭岳氏和韓夫人笑得慈愛,謝璇瞅著韓夫人那張臉就覺得膈應。看這情形,恐怕二夫人當真要和韓夫人一起去說話,到時候難免拉著她作陪,那簡直就是折磨!與其看這倆夫人的臉生厭,相比起來,還是烤斑鳩有趣些。
謝璇便扭頭問謝珺,「姐姐你去麼?」
謝珺原本並沒打算去,她畢竟是要出閣的人了,不好跟著一群孩子們胡鬧。只是放心不下謝璇,想著過去散散心也好,便道:「那我陪你過去,二妹妹和三妹妹要去麼?」
「我們不去了吧。」謝玖和謝珊倒是一致。
謝珊素來沉默低調,在二夫人跟前更是不敢胡鬧,謝玖則是高傲自負習慣了,才不屑跟頑皮的孩子們去做烤斑鳩這樣無趣的事情!於是姐妹倆跟著岳氏和韓夫人,一路談笑風生的走了。
這裡謝璇、謝珺和韓采衣跟著韓玠往北面的樹林那邊走,韓采衣按捺不住,「哥哥,今晚的夜宴你知道要做什麼嗎?」
「無非點了宮燈篝火,歌舞取樂罷了。」
「我瞧虞湖邊已經備了好些船隻呢。」
「那就游湖。」韓玠偏頭叮囑謝璇和韓采衣,「晚上游湖太危險,你和璇璇都小,不許獨自亂跑,得叫我跟著。」
謝璇撇了撇嘴,「我才不乘船!」拉著韓采衣跑了兩步,到前面去了。
韓玠失笑,又向謝珺道:「今晚人多事雜,若非必要,還是別乘船的好,你勸著璇璇些。」謝珺自非謝璇那樣容易對韓玠使性子的脾氣,略一深思,覺得韓玠三番五次的叮囑,或許是有暗藏的情由,便道:「請放心。」
唐靈鈞捉的斑鳩竟有二十來只,此外還打了兩隻兔子。
謝璇在燒了那一幅毛毛蟲的畫之後,對唐靈鈞稍有改觀,覺得這少年雖頑劣,卻也挺有趣,瞧著那一地已收拾好的獵物,嘖嘖稱嘆,「不是明日才會狩獵麼?你這麼早就動手,不怕皇上怪罪。」
「午宴沒吃飽,還不許我打點野味墊肚子?」唐靈鈞說得理直氣壯。
謝璇聞言詫異,韓采衣卻心直口快,「表哥你就在御前領宴,那可都是御廚做出來的,還沒吃飽!」說著搖頭嘆息揶揄道:「瞧著這樣精幹,原來食量那麼大,是不是要給你一隻關外的烤全羊你才能吃飽?」
「你知道什麼,御前領宴那簡直就是……額……」他瞅著附近沒旁人,便壓低聲音道:「受罪。」
韓玠仿佛心有同感,但笑不語,韓采衣卻好奇道:「怎麼這樣說?」
底下的火堆已經架好,韓玠正蹲在那裡生火,唐靈鈞一面幫忙,一面解釋道:「規矩太大,沒時間用飯唄。皇上一說賜宴,你們遠遠的站在桌邊謝恩也就是了,我還得跪下了謝恩。等皇上賜酒、賜茶或者賜一道菜,每回都還得跟大家一起跪地謝恩,聽他們說好多恭維的話,謝完了恩再起來菜都涼了!」
他這般口無遮攔,逗得韓采衣咯咯直笑,韓玠瞧他一眼,告誡道:「別太放肆。」
韓采衣斜睨著唐靈鈞,依舊是打趣,「他敢搶在狩獵前偷著打斑鳩,還有什麼不敢放肆的。」
唐靈鈞嘿嘿一笑,依舊沒有要收斂的意思。
謝璇只知道唐靈鈞的父親曾是個大英雄,對平遠伯府的事情卻知之甚少,瞧他們幾個圍在那裡熱熱鬧鬧的烤兔子燎斑鳩,便退到謝珺身邊,好奇道:「姐姐,怎麼他敢這麼放肆?」
「他的父親唐樽是個很厲害的人物,後來他為國捐軀,皇上一直念念不忘,對唐靈鈞也格外寬容。」謝珺是常受謝老太爺點撥的人,對這些事了解的不少,便拉著謝璇到亭子裡坐下,娓娓道來。
「是在大概二十多年前,皇上雖勵精圖治,但邊關的積弊還未消除,百姓雖然漸漸富庶,戰事上卻經常吃虧。那時候鐵勒有個南苑王勇猛無比,每年春秋都要帶人劫掠,甚至一度逼近京城。我朝武將幾乎都往北邊去過,卻無人能夠勝他,後來皇上迫於無奈,便將越王殿下送到鐵勒為質,並答應每年送布匹銀兩等物。」
----其實與歲貢無異,只是不好說那麼難聽罷了。
謝璇點了點頭,那個南苑王她聽說過,上輩子韓家父子三人駐守雁鳴關外,就是為了防著那個據說是凶神惡煞的鐵勒人。
謝珺續道:「直到大概元靖十九年的時候,唐樽將軍頭一次打敗了南苑王。之後他愈戰愈勇,用兵神出鬼沒,作戰又英勇無敵,打得鐵勒人聞風喪膽。到第二年,越王殿下因他得以回朝,我朝的腰杆子也挺了起來。之後的幾年他駐守雁鳴關,非但鐵勒人,就連西邊的那些小國都深懼他的威名。沒了邊關之憂,皇上又勤理朝政,才能叫百姓安居樂業,無人敢犯境欺凌。」
「那他怎麼又戰死了?」
「這個誰也說不清楚,元靖二十五年的時候他才二十七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卻不幸戰死沙場,叫人十分惋惜。不過他駐守在雁鳴關六七年,帶出了一支無人能敵的鐵騎,南苑王在他戰死後曾率兵犯境,卻大敗而歸,險些丟了性命,此後再無人敢造次。」
謝珺說起那些鐵血激盪,神情中全是欽佩,「唐樽將軍是這幾百年中難得一見的將才,他出身糙莽,戰死後追封伯位,而且跟其他追封的爵位不同,這是能世襲的。皇上隔了這麼多年都惦記著他,所以唐靈鈞格外受照拂。」
「難怪唐靈鈞有恃無恐……」謝璇心下感慨,轉頭瞧向正在烤斑鳩的那群人,就見唐靈鈞正好站起身來,手裡挑著一隻剛烤好的斑鳩。
他是尋常貴公子的打扮,腰間錦帶上懸著一枚玉佩,更顯其高挑,少年郎的勃勃生機混著那頑劣笑容,像是四野間不羈的狂風,舉止隨性。
謝璇和謝珺本就坐在下風口,那香味兒飄過來,著實誘人。她原本沒打算吃的,聞著香味兒不由心動,想著要不要過去烤一隻。
那邊唐靈鈞已經朝她走過來,舉著手裡烤好的斑鳩,還是和從前一樣咧嘴笑得歡暢,「嘿,那天嚇到你了,今兒送個斑鳩賠罪。」
他還沒走到謝璇跟前,後面韓玠也舉著一隻斑鳩走來,看那神情,分明也是想先給謝璇嘗鮮的意思。
☆、第031章
唐靈鈞走得早,搶先到了謝璇跟前,將那斑鳩往謝璇跟前一遞,「喏,烤得香噴噴的,保管你還想吃第二隻。料我也撒好了,謝姑娘放心吃就是。」
後頭韓玠也幾步走過來,「璇璇吃這個,外蘇里嫩,合你的口味。」
兩隻誘人的斑鳩放在眼前,謝璇一時間饞蟲大動,然而她不想吃韓玠烤的,便想去拿唐靈鈞的那隻斑鳩。誰知道韓玠猛然俯身握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動作----
「那一隻灑了太多芥末,誰都不能吃。」
額?謝璇詫異的看向唐靈鈞,就見他眼中藏有捉弄般的笑意,想必是真的放了許多芥末。
果然是頑劣不改,一點都不像大英雄的兒子!謝璇扭頭,拉著謝珺站起身來,就見韓玠還是不死心的將斑鳩往她跟前遞,「不嘗嘗麼?」
「我和姐姐自己烤。」謝璇小嘴兒一撅,拉著謝珺走到火堆邊上,在韓采衣的指點下烤斑鳩,自食其力。
後頭韓玠和唐靈均舉著斑鳩面面相覷,唐靈均素來頑劣,那斑鳩上灑了太多芥末沒法吃,就四處尋摸著,看能不能騙那個小孩子吃下去。韓玠仿佛能看穿他心思似的,右手一揚,手中的斑鳩連帶著插在其間的鐵絲飛出去,穩穩釘在了樹幹上,那斑鳩兒上下顫動,香氣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