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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16:21:09 作者: 沙硯之
世事誰能算盡,怕月冷,凡塵斥仙難駐。日墜星移,河漢永年曾慕。
朝菌敢邀萬象,縱浮生,一簾春暮。嘆倥傯,又何人、今夕共度。
尤其是「朝菌敢邀萬象」句,簡直胸襟無限,氣象萬千。看得出來,學長對胡求之還是感恩和懷念的,那種師生之情並沒有因為胡求之的醜聞而輕易動搖,他更是沒有因為醜聞而徹底否定老師。
是啊,藝術的道德標準究竟是什麼呢?如果一個藝術家達到了很高的造詣,世俗的道德是否應該對他更加寬容?同時,無論外界評價如何,從藝術家自身的角度,如果他做到了一鳴驚人或登峰造極,那麼即便浮生倏如流星,是否也可以隨時不帶遺憾地、豪情萬丈地歸去來兮?
隨著一張張紙錢的添入,盆里的火越燒越旺。蘇渙嘆息一聲,把捲軸一點一點拉入這紙的墳場。一個個沉重的漢字在火光里突然變得鮮活起來,跳躍起來,仿佛在經歷了一場神秘宗教儀式後,突然復甦的靈魂。
「左漢,我好累。」蘇渙說。
「學長,我也好累。」左漢說。
回到刑警隊,看到那個緊閉的保險箱,左漢和盧克才想起,方才理應問問蘇渙這位胡求之的得意門生,能否為他們破解保險箱密碼提供一些靈感。現在誰也不知道這保險箱裡是不是放著什麼嬌貴的寶貝,若是暴力打開,把東西破壞了誰來負責?
可時間不等人。他們在胡求之住所並未找到《漁莊秋霽圖》真跡,甚至連羅帷芳多做出來的那幅偽作也沒有搜出。這出乎所有人的預料。那麼,這個保險箱裡,會不會就放著他們苦苦搜尋的國寶?
念及此,警方更是不敢暴力打開保險箱。左漢於是打電話給蘇渙。
「學長,剛才有件事忘了問。警方在胡教授家裡找到一個保險箱,目前鑰匙已經能對上,但沒有密碼還是打不開。你覺得胡教授可能會用什麼密碼?」
「左漢,這你就問錯人了,」那邊的人淺淺笑了,聲音里依然帶著疲憊,「學習之外,我很少過問胡教授的私事。不可否認,胡教授確實對我還不錯,但我去他家的次數,可能還沒一些女同學多。」
「這不一樣。那些女生在胡教授眼裡,只是他的……呃,但誰都看得出來,他是真心實意地欣賞你、喜歡你,你是他打算傳授衣缽的弟子,難道他就沒和你談過心嗎?哪怕一次?」
「現在醜聞一出,我都不知道說這些是否讓你們覺得可笑。」電話那頭的人忖了忖,語氣中帶著些許不確定,「其實胡教授時常會聊起他過世的夫人。他提起亡妻的時候,我能感受到他臉上的幸福。當然,我不確定胡教授是否想向我證明什麼,畢竟罵他圈內渣男的人,不在少數。」
「那學長的意思,是讓我試試和他過世的妻子相關的數字?」
「可以作為一個思路,但並不那麼靠譜。畢竟如果是特別貴重的東西,一般不會用容易讓別人猜到的密碼。」
「那也要試試。」左漢又問,「他亡妻的生日我們可以去查,學長是否還知道一些相關信息,比如,他們初次見面的日期、訂婚或結婚的日期?」
蘇渙似乎是被逗樂了,笑了幾聲道:「左漢,我又不是八卦記者,怎麼會問胡教授這麼私密的問題呢?不過……他們結婚的日子胡教授還真是自己提到過,我印象很深,是改革開放那年的七夕,你們不妨試試。」
掛了電話,左漢馬上讓盧克去查胡求之夫人的生日,自己則先試了試19780707這串數字,並沒有打開。他不氣餒,查了萬年曆,當年七夕節在公曆8月10日,於是輸入19780810。還是不行。
「我來吧。」盧克示意左漢給他讓出地方,他手裡拿著剛剛抄下來的胡求之亡妻的生日,「就胡求之這老淫棍,我就不信他還能念著那個早就沒了的老婆。」
話音落定,他也同時按下「確認」鍵。
「咔嚓」一聲,保險箱開了。
眾人錯愕得良久說不出話。
「人啊,真是複雜的動物。」左漢搖搖頭。
然而很快,保險箱裡的東西讓在場眾人大吃一驚。
第二十六章 案中案
他又彈起了《瀟湘水雲》。
小娟出了事那晚,他本期待看到胡求之在自責和不安中來回踱步、苦思對策的樣子,然而他還是高估了胡教授的良心。傅小娟屍骨未寒,胡教授便迎來了兩位客人——周堂和劉清德——兩個他怎麼也想不到的人。
真假文人會面,免不了一邊喝茶,一邊「之乎者也」地說廢話,即便最終目的都會落到他們共同的兄弟——孔方兄身上。話還沒說開,兩邊都已聊得紅光滿面。特別是胡求之,絲毫看不出小娟之死對他有何影響。
商人想和文人套近乎,總要把自己包裝得很有文化,卻不願承認文人需要的不是他們的文化,而是他們的票子。胡求之說了半天場面話也覺得沒意思,直截問來意。周堂和劉清德準備讓胡求之做他們私人公司的「首席藝術顧問」,其實胡求之是事先知道的。雖說兩邊皆知來意,但周堂和劉清德卻竊以為前戲沒有做足。
周堂道:「好久沒拜訪府上,不知胡教授最近又收了什麼好物,可願讓我們開開眼?」
胡求之道:「最近忙著學生畢業答辯的事,哪有工夫收東西?就上星期有個朋友給了張清人王時敏的山水軸,鄙人不好意思,拿兩張自己的拙作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