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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16:21:09 作者: 沙硯之
左漢見金館長臉上白雲蒼狗,自我沉醉不願醒,便要起身告辭。金館長反應過來,忙拉住道:「哎呀,不急不急,今晚沒什麼事兒吧?」
「怎麼了?」
「我約了兩位外地的朋友吃晚飯,中華詩詞學會的,這也該到了,有沒有興趣認識一下?」
左漢本欲拒絕,但想起「大畫師」給他們發來的那首莫名其妙的詩,便突然來了興致,想聽聽這詩詞專家們的高見,於是爽快答應。
兩位詩人猶如曹操再世——詩不知寫得有無「建安風骨」,速度卻絕對得到了曹操的真傳。左漢剛答應下來,金館長的大門便被敲響。鑑於離約定飯點還有好一陣子,左漢疑心莫不是金館長上輩子欠他們兩人一頓飯,還沒來得及還就趕投胎去了。
金館長作為主人,對這兩位高朋的身份進行了一番熱情洋溢的介紹。然而介紹半天,此二人不僅有身份證上的名字,還分別有字、號,號還都不止一個,且一個比一個文縐縐,左漢愣是一個都沒記住。他索性放棄,定睛一看,但見其中一位面容煞白,既高且瘦,口舌伶俐,活像個白無常。另一位烏漆墨黑,既矮且胖,凶神惡煞,活像個黑無常。左漢左一個老師右一個老師地叫,心裡則用黑白無常分辨兩位詩人。
黑白無常既是詩人,自然愛喝酒,或者假裝愛喝酒。金館長投其所好,在小金湖邊上一家酒樓訂了個包間,可以俯瞰小金湖的夜色。
左漢暫時沒有吟風弄月的雅興,見他們三人之乎者也一通也終顯疲態,急忙乖巧地道:「兩位老師,我最近得了首詩,但是迷迷糊糊看不懂,不知可否請兩位老師解惑?」
兩位老師正尋思新的話題,聞言如餓虎撲食般接過左漢遞來的手機,但見詩曰:
陽龍探水陰龍趨,
未必先發得玉珠。
大美天然求獨占,
雲中真假辨他無?
「白無常」率先開口:「小兄弟,你該不會是去哪個道觀求了個簽吧?看著像是簽上的詩呢。」
左漢想給「白無常」翻個白眼,急忙否認道:「非也非也。我讓一朋友給我解釋個事兒,但他不肯明說,只留下這詩讓我自去猜想。我天資愚鈍,實在沒個分辨,還請兩位老師賜教。」左漢叫兩人老師,本想自稱學生。哪知「白無常」上來就叫自己「小兄弟」,他只覺輩分混亂,只好放棄掙扎。
兩人沉吟一陣,「黑無常」道:「先說這陽龍和陰龍,既然用了陰陽,那說明二者既是對立方,又有統一的一面。兩人是否合作關係不知道,可至少在做同一件事。但本該陽龍得到的東西,反而被陰龍黃雀在後、後發先至,陰龍在這裡動了心思,想要獨占利益。按照前三句的表述,顯然陰龍最終得到了二者都在追逐的東西。但是最後一句寫得很是朦朧,並沒有點明到底誰拿了寶貝。有可能是二者之一拿了,有可能被第三者拿了,也有可能二者根本就在爭一個假的東西,很多種解釋方法。」
「白無常」點點頭,表示自己沒有需要補充的。左漢皺眉。對於前三句的理解,這「黑無常」和自己的理解如出一轍。誰知關於最後一句,對方卻一口氣提出三種可能性,而且似乎都說得通。他沉吟半晌,發現三位長輩都看著自己,頓覺失態,忙推動消滅桌上珍饈。
喝著小酒吹了一夜的牛,四人微醺,離開飯店。此時已是夜裡11點半,小金湖畔人煙寥寥落落,一派霜林點寒鴉。
「金館長,聽說余東的旅遊招牌是『金湖八景』,不知有沒有哪個景是離咱們的所在步行可達的?」「白無常」不知是喝高了還是真喜歡夜間出動。
「當然,前面百米處那個亭子就是一景——離亭留月。兩位兄台可有興趣看看?」金館長笑盈盈地道。
「那就是大名鼎鼎的離亭啊?幾度訪余東,均無緣一睹,今夜定要登覽!」「白無常」興奮異常,「黑無常」興致盎然,眾人遂顛三倒四行至離亭。
「咦?」見了離亭上的牌匾,「黑無常」疑惑道,「通常亭台入口均是一副對聯加一個橫批,寫點兒風花雪月,怎麼離亭不光沒有對聯,只有橫批,而且還寫著『利涉大川』四字?」
似乎早料到兩位詩人的注意力會被這牌匾吸引,金館長徐徐道:「離亭原本是掛著楹聯的,它之所以叫離亭,就是因為相傳這裡便是晏幾道寫出『渡頭楊柳青青,枝枝葉葉離情』的地方。這也是為何此景名為『離亭留月』。中期,余東遭遇洪災。當時余東縣令命下屬伐離亭邊松木為舟,助其在洪水來余後渡過一劫,待洪水退去,便撤下離亭既有楹聯,改換『利涉大川』四字。」
黑白無常恍然大悟,也有感於這離亭與著名詞人的一段淵源,舉目望去,一輪渾圓皎月朗朗依附亭頂,撩得兩位詩人害了癲癇般詩興發作,直言要作詩。金館長和左漢一聽,認為他們已無藥可救。本以為大可袖手旁觀,誰知黑白無常非得拉著二人說見者有份,要開詩會。兩人覺得比被拉去見閻王爺還像見鬼,白眼一翻,諾諾答應。
四人推來讓去,把畢生所學謙辭用了個遍,終於每人各出一首。左漢本就抗拒在不熟的人面前吟詩,被推到風口浪尖時,猶如約個會發現對方竟有第三條腿,勉強作了最短的五言絕句便繳械投降,詩曰:
幽泉出五嶽,入酒撼三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