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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8:51:05 作者: 川不辭盈
接下來就是拖著網等待了,起碼也要等半個小時。
等到網收到最後變得逐漸沉重,就開始喊號子。跟著就熟練又默契地身體後躬,兩腳分開,腳趾用力扒牢甲板。他們拉著麻繩,共同使勁,隨著號子的節奏,一下一下往回拉魚網。
當銀光閃閃的帶魚浮出海面時,有人大聲叫好。
隨後海面上一片銀光閃閃。
「帶魚旺發了!」
「這是帶魚群啊!」
過了零點,桐照村碼頭港口一片星光點點。遠遠地就看到了群舟歸來的帆影。當船離海岸線越來越近,碼頭上的人都看到了甲板上一片銀光閃閃。
「大網斗,大網斗!」碼頭上有人喊了聲後,大伙兒都跟著祈禱。
「看,那幾艘船桅杆頂部掛了豐產旗!」有眼睛亮的,在人群中大喊了一聲。
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很快船舶靠岸,場上響起了熱烈的歡呼聲。
而在這一片熱鬧中,林建友沒想到的是,迎接他的不是他媳婦和兒子而是村長一聲,「建友啊,你爹去了。」
林建友頓時撒腿像家跑。
等看到他家門口飄動的白布孝條時,林建友跨門檻的時候噗通一聲,腳底一軟摔了。
徐榛年聽到動靜回頭看,「爹!」
這一聲爹,所有人都回頭看了過去,李月娥才止住的淚再次洶湧。她站起時把凳子都帶倒了。
李月娥哭喊了一嗓子就撲向了林建友,而林建友任由李月娥哭訴,捶打他:
「爹去了,去了!你怎麼才回來……」
林建友一句話都沒有,渾身的寒氣與滿身的悲傷籠罩著他。
從進屋後,他的眼神就直勾勾地盯著客廳中央放置林有根遺照的方向。天地萬物似乎都與他無關,他滿心滿眼的全是那張黑白照片。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林建友推開李月娥,撲通一聲就跪下了。他老淚縱橫,嘴唇蠕動著,竟是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他在心底一聲聲地喊著爹。
爹,不是說好等我回來咱爺倆兒一塊喝酒得嗎?
爹,你怎麼好好的就沒了呢?
爹,兒子連你的最後一面都沒看到。
遠在川省拎著行李準備退房的林青暘。
顫抖著音兒一字一句向招待所前台問道:「你再說一遍?」
「同志你家人來電話說,你爺爺去世了,讓你……」
那小姑娘話都還沒說完,林青暘就突然轉身往外跑。
在燒斷七的前一晚上,林家的氣氛還是沉悶的。
林建友在他爹的遺照前,長跪不起。
後面跟著他的大兒子。
李月娥坐在椅子上,默默地陪伴。不過才小半月她就瘦了一大圈。眼睛裡充斥著紅血絲,可見這些天都是怎麼熬的。
她從炕桌里拿出本記事本,手指著那上面的記錄說道:
「這都是這回兒幫著咱家的名單,人家幫著咱們做了什麼,我都讓晨晨記下來了。基本離著近的,還有能伸把手都伸了把手,給你爺換壽衣的,抬棺材的,幫著下葬填土的……大暘你是老大,要心裡有數。你和晨晨都要記得這份情!」
說著她又看向徐榛年,「小榛,辛苦你了,還要你……」
「娘,一家人還說什麼辛苦不辛苦的這些外道話,我替爺爺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牆上的掛鍾適時響了起來。
林建友沒有回頭,保持剛才的姿勢說:
「去吧,你們去休息,不早了,小桐榕榕也該睡了。這些天你們娘辛苦了,都去睡吧,我和你們爺爺再說會兒話。」
到了斷七這天,雖然林家本家的親戚不多,但老爺子從前鄉性兒好,村里八成人都來送老爺子最後一程。
林建友站在院子裡用著期盼又悲傷地三次高喊:「爹,回來吧。」
等到夜裡再把林有根生前用過的東西燒了後這場身後事就算是完成了。
而京都那面也早已打了好幾個電話來催。
「爹,娘,明兒我們就得回去了。有什麼事你就讓大哥給我們打電話。」
「知道了,我們在家能有什麼事啊?等過了年,你大哥就回去了。」
林青玉只好點頭。
回京都的路上,車裡的氣氛也沒有來時的輕鬆。到了京都已經是半夜了,給倆孩子安頓好,徐榛年先去洗澡,林青玉疲憊地癱在沙發上。
徐榛年從浴室出來,入眼看到的就是他的小妻子穿著黑色的毛衣,趴在沙發上睡著了。
林青玉睡著了也不那麼踏實,偶爾肩膀會聳動一下。
徐榛年走近林青玉,在她身邊坐下。他小心翼翼地伸手過去抱住林青玉,目光停留在她再次變尖的下巴上。
徐榛年抱起她去浴室,動靜這麼大,可林青玉只是嚶嚀兩聲,沒有醒來。可想而知這是多累了。
徐榛年知道,她其實並有多大能耐,卻喜歡表現的大包大攬、咋咋呼呼。
看似能扛起很多,實際上就是在強撐著,外強中乾。
就像一開始老丈人和大舅子沒回來,是她站在丈母娘和小舅子身前和他一起招待村里人。
她在自己安慰她的時候,還能說,「你放心,我沒事。這世上誰不會死,你我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