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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16:17:52 作者: 凌伊丶
司機是個很老實的北方人,也沒有多問,就在深夜的大街上暢行無阻地往前開。白輝坐在後排,眼淚簌簌地淌落。
他的手握緊成拳,捏在腿上,壓抑著自己不要發出聲音。
他在恍惚的淚眼中想起周朗夜緩緩跪下去的樣子,想起他低頭親吻自己的無名指,覺得自己這一生都無法忘記這一跪。
此後的很多個月裡,白輝常常會做一個相同的夢。夢見計程車把他載走,夢見兩道身影漸行漸遠,夢中的白輝和周朗夜都開始流離失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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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仍在繼續,首都今年的夏季很長。悶熱,潮濕,或是連續多日下雨或是連續高溫,總之較之往年磨人。
九月的第一個星期,市氣象局還在發布高溫橙色預警,白輝於這周末完成了他的第50場演出,意味著他和劇場的合約也隨之到期。
用盛況空前來形容他的最後一次演出並不為過,385座的劇場甚至賣出了不合宜的站票,就連通道上也擠滿了人。作為受眾偏少數的舞台劇,很少能出現這樣一票難求的場景,引得劇場方在後台連連感嘆,沒能與白輝續約是他們最大的損失。
謝幕時白輝穿著汗濕的戲服,面對台下經久的掌聲鞠躬兩次,起身後又雙手合十點了點頭,嘴型說著謝謝,神情很誠懇。
過去的他是不怎麼把影迷當回事的,儘管不曾輕慢過那些追逐,但也從來沒有真的放在心上。畢竟成功於他來得太過輕易,他既有驚艷的皮囊,又有天賦的才情,還有取之不盡的資源,也包括周朗夜揮金如土一般地砸錢捧他。總之就算白輝離開了娛樂圈,內娛也始終有他的傳奇。
直到經歷了登高跌落,變得一無所有,又獨自在寂滅長夜裡摸爬滾打了一程,白輝也冷靜下來了。他明白每一張戲票、每一條手幅背後都裝著別人對他珍視和嚮往。
白輝但願自己的努力對得起這些珍視和嚮往。
他想突破自己的舒適圈,開始重新輾轉於各個劇組試戲。在很多人訝然的目光中入場,然後在攝影機前完成一段表演,離開時總是無一例外地被要求再次確認聯繫電話。
白輝對於演戲的靈氣是可以讓所有質疑他的人閉嘴的。他就算穿著最普通的白襯衣,素顏,甚至連助理都不帶,當他說「準備好了」,抬手取下棒球帽站起身的一瞬,看人的眼神一下就變得不同尋常。
他低調了很多,全然不像個二十三歲的男孩子。如果近距離地看他,是會發現他臉頰和脖頸處的傷痕,也不免讓人對他失去消息的一年多發生了什麼產生各種猜測。
而他沒有多餘的解釋,他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只要有戲演,角色吸引他,他就願意嘗試。當下的電影製作有著一套默認的圈錢模式,往往會找幾個頂流來擔綱男女主用於保障票房,然後再找一些實力演員配戲,穩定普通觀眾對於劇情和品質的信心,也藉此彌補主角的演技不足。
這些配角往往有很大戲劇張力,或是奸惡的反派,或是內心戲複雜的角色,總之符合白輝的意願。他不在乎自己試鏡的是男幾號,他是見過頂峰風光的人,也揮霍過狂熱的名利,反而有了那種淡然的底氣可以直面一切。
他會選擇大製作的班底,防止出現一些太齷齪的事。有些試鏡比較認真,是正兒八經地拍一段影像資料拿給導演篩選;也有些要隨意得多,和導演以及演員統籌的製片坐下來談談角色理解,但白輝也都一一應付過來了。
起先他想得比較悲觀,覺得自己能在試鏡的十個組裡得到一兩個機會就算不錯了。結果卻發覺,這個圈子裡能夠替代白輝的演員竟然比他預料得更少。
那個天才少年的光環雖然一度隕落,可是就算白輝帶著黑料,沒了金主,赤手空拳再走一遭,遍身的光彩仍然不能遮擋。
他面過的第一個組,在隔天就和他確認了帶妝試鏡的時間,很快又陸續接到兩個組的回覆,都是邀請他進組的,遠比他年長的工作人員頗為禮貌地稱他為「白老師」。
圈子就這麼大,白輝這種低調的回歸也並不真的如他所預期的那麼低調。
他並不知道一旦他真的翻紅,會對其他同類型的演員產生多大的市場衝擊,也不知道自己很快就會被別有用心的人盯上。
但是在這之前,他先接到了喬蓁的電話。
因為是新換的號碼,原先喬蓁的手機號白輝也沒有保存,他接通以後,客氣地說,「喂,您好。」——以為是某個劇組的工作人員。
「小白,我是喬姐。」喬蓁的聲音出乎意料地傳來,白輝愣了愣。
「我的工作室從華訊影業撤出來單幹了。我聽說你最近在試戲?怎麼樣,考慮一下籤回我這邊吧?」
喬蓁這種性格,白輝一貫是很欣賞的。不管有什麼人情世故,談事情就開門見山地談。
但是白輝一朝被咬,不敢掉以輕心。他拿著手機,考慮了一下,說,「喬姐,你手邊也不缺新人,我就算了吧。」
喬蓁笑了一聲,「你擔心什麼?我和周朗夜完全沒有關係。」
白輝也笑了笑,沒有急於否認,「如果沒關係,那就更不是非我不可了。」
喬蓁要簽他是認真的,的確與周朗夜無關,所以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勸他。比如白輝這麼單槍匹馬地干還是太寒磣了,片酬待遇什麼的總不能都是自己去談;又比如喬蓁的工作室還簽了幾位資歷深厚的老演員,其中一位是白輝一直想合作的前輩,之前因為周朗夜的原因導致他們在有一部戲裡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