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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16:17:52 作者: 凌伊丶
    周朗夜起先拒絕了,但是架不住對方一番盛情,最後還是同意在套房裡歇息一晚。

    他在深夜十二點進了房間,鬆開領帶扔在沙發上,這才發覺房間裡竟還有人在候著他。

    那是一個年輕半裸的男孩子,穿著若隱若現的絲質襯衣,坐在與前廳相連的封閉式陽台里,見到他一瞬立刻站了起來,軟著聲叫他「周總,你回來啦」。

    周朗夜沒有精力應付這種廉價貨色,不帶感情地看著那個走向自己的人,冷聲說,「出去,這裡不用你。」

    然而這一位大概是被精心挑選來的,深諳勾搭之道,見周朗夜站著沒動,一條細白的胳膊已經抬起來,主動去攀周朗夜的肩,帶著撩人的氣聲,往他身上磨蹭,另只手開始解自己衣上的扣子,「周總,一個人住這麼大一間房,多沒趣啊......」

    說著就要踮腳吻他,被周朗夜一把捏住了臉,發力甩向一邊。

    男孩猝不及防一下撞在牆上,愣了愣,不明白自己怎麼就激怒了這個身價不菲的老闆。還來不及扶牆起來,周朗夜已經從他身邊走過去,短而冷地扔下一個字,「滾。」

    過了十幾秒,房門響起開闔聲,四下恢復了沉寂。

    周朗夜已經步入臥室,沒有開燈,他在黑暗中摸出香菸和打火機,而後又無比煩躁地隨手扔在床上。

    他進入浴室,打開花灑,在等待水溫變熱地過程中脫掉了衣物。緊實流暢的肌肉線條從布料下釋放出來,勾勒出一個成年男人的性感體魄。內褲脫掉時,周朗夜發現自己硬著。

    ——當然不是因為那個媚俗男妓的撩撥。而是在他恍惚眼花的一瞬間,誤以為那抹身影是白輝。

    過度的思念逐漸侵蝕了周朗夜的判斷力,他總是不自覺地在現實的縫隙里,光影的浮掠中,尋找一個早已遠去的愛人。

    像他這樣強勢掌控的男性,自然也有深沉持續的欲望。白輝走後,周朗夜沒再碰過別人,很多時候就靠洗冷水澡應付過去。

    可是今晚他格外地想念白輝,體內被酒精催發起來的熱潮無法熄退,皮膚下竄出細密綿長的痛感,讓他感到折磨難耐。升騰的霧氣圍住了玻璃牆體,水流從身上淌過,順著緊實的肌肉紋理向下滑落,他一手扶著小塊拼接的防水瓷磚,一手替自己解決。

    在這時這處,發生的每一分每一寸,都不像是周朗夜這個人會做的事。

    他在花灑下閉著眼,低喘著,被前所未有的空虛包圍,不想面對又不得不面對。他開始明白,無望的愛情可以有多傷人,白輝承受了將近七年,而他只熬了七個月,就已經熬不下去了。

    -

    距離那一次交換心愿瓶後,又過了半個月。

    白輝與劇院的合約快要到期,近來總有領導層面的人來找他面談,想和他續約。白輝還沒想好自己下一步的安排,因此只能耐心地聽完對方的意圖,再客氣地回應需要想一想。

    排練結束後,他照例從劇院的收發室帶走了一些觀眾郵來的信件,因為手機叫的車還沒到,白輝就站在路邊一封一封地拆信。

    當他拆到一個藍色信封時,心裡忽然沒來由地一緊。這是一種觸感厚實的紙張,印有壓花暗紋,比一般的信封做工精緻。上面的手寫字體不像女性的筆跡,也不像寫過中文多年的人該有的那種流暢與熟練。

    白輝慢慢撕去封口,抽出裡面唯一的一張卡片。

    印著機器人瓦力圖像的雙層紙卡散發出一種木質淡香,挾著一抹清淡而矜貴的味道。打開以後,一行以藍黑墨水寫成的字,展露在乳白色底紙上。

    ——輝兒,我錯了。

    周圍的車水馬龍好像一下消退了下去,白輝愣愣地看著那五個字,大腦出現一瞬的空白。

    他沒想過周朗夜會道歉。儘管這不會改變什麼,但他真的,從來從來沒有奢想過。

    -

    就是這樣的卡片,從這天以後白輝幾乎每天收到。

    他篤定周朗夜是知道他在首都的新住址的,也一定知道他換了手機號。但是周朗夜變得小心翼翼了,只敢往一個更為公開的地址寄信,裡面總是寫著相同的話,「輝兒,我錯了。」

    有時也會在後面再加一句,「原諒我」,或是「再給我一次機會」。

    很多年前,白輝也曾往周朗夜的郵箱裡寫過很多電子賀卡,滿懷期冀和他說節日快樂生日快樂,然而從來不得任何回應。

    時間像是進入了扭曲的蟲洞,把一切重置、倒轉,猶如一個回到起點的長鏡頭。

    不管是真心或假意,白輝都不願再看了,周朗夜卻開始懺悔挽留。

    卡片如此寄了十餘天不歇,白輝終於在七月末的傍晚,在自己租住的公寓樓下,見到了周朗夜。

    見面來得毫無徵兆,卻也沒有讓白輝覺得太意外。

    周朗夜瘦了,瘦得很明顯。這是他的第一反應。

    周朗夜不知道在這裡等了多久,見到白輝的瞬間,眼中突然斂起了光。

    他的眉目輪廓因為消瘦而顯得愈發英挺深邃,眉骨與鼻樑轉接著光影的痕跡,眼尾卻透出藏不住的倦意。

    白輝心裡是不好受的,可是並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見到他,於是索性不要搭理,越過他徑直往樓里走。

    周朗夜立刻跟了上去,正對樓門的電梯間裡還有旁人在場,白輝一時不好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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