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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16:17:52 作者: 凌伊丶
周朗夜吃驚於他的到來,仰頭看著他,似乎想解釋自己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但周圍都是其他觀眾投來的注目,他最終什麼也沒說。白輝把瓶子和彩筆遞給他,周朗夜接在手裡,遲疑了幾秒,擰開筆蓋在瓶體上寫了幾個字,然後把那個瓶子交回給白輝。
出人意料的是,白輝先拿過周朗夜手裡的水性筆,在自己手裡的瓶子上也快寫了幾筆。接過周朗夜瓶子的同時,他把自己寫過的瓶子給了對方。
周朗夜交還的玻璃瓶上寫著三個字,「後悔藥」。
而白輝給他的瓶子上同樣是三個字,「忘情水」。
白輝看見男人低下頭,認清了瓶上的字,不知是不是因為被拒絕後的尷尬,周朗夜沒有再抬起頭來。白輝也轉身回到台上,把手裡的瓶子放在舞台一角,繼續表演。
一直到最終謝幕,他都沒有再看一眼周朗夜所坐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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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結束以後,是留給現場觀眾的簽名環節。
劇目的場務在前廳搭了一排長桌,五位主演從後台換回便裝,坐到桌後,而領到單人海報的觀眾則排隊等待簽名。
白輝桌前的觀眾是數量最多的,目測約有一百二三十名,從大廳一直排到了門外。
維持秩序的工作人員手持擴音器,對著在場觀眾揚聲說,「大家排好隊,不要擠!請注意安全。每一張海報我們都會簽到!」
趁著工作人員說話的間隙,白輝有些走神地望向了劇場外面,然後在不經意間捕捉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劇場的玻璃牆外建有兩根裝飾用的圓柱,上面掛著每周的演出劇目。
周朗夜獨自一人站在圓柱邊,先前戴著的口罩已經摘了,露出半張輪廓深邃的側臉。他的襯衣袖子挽到了小臂處,一手拿著明顯像是海報的長條捲軸,一手夾著煙,還有一邊休閒褲的褲袋鼓了起來,好像是揣著那隻心愿瓶。
白輝對著那道身影愣了愣,想起剛才與周朗夜面對面的一瞬,看見對方眼底明顯的血絲。印象中他似乎還沒有見過這麼頹喪的周朗夜。
觀眾們都擠在大廳里聊天說笑,等著與喜愛的演員簽名留念。而他卻站在燈光晦暗的劇場外面,沒有車來接他,也不像是急於要走的樣子,就靠在圓柱邊一支接一支地抽菸。
任是白輝如何猜測,也想不到此時的周朗夜正在猶豫著要不要進來找他簽名。
當周朗夜從工作人員手裡接過海報時才被告知,簽名並不是一早寫好的,而要在現場完成。可是他剛在演出中拿到了那只有著白輝親筆寫下「忘情水」的瓶子,心裡像是刀剮著一樣難受。
既已知道自己不受白輝待見,他也不敢進去再要簽名給白輝添堵。於是就站在劇場外抽了兩三支煙,偶爾在白輝埋頭簽名的間隙,隔著層層人群,多看他一眼。
七月初的夏季多雨,周朗夜站了約莫半小時,疾風就挾著雨點落了下來。
他畢竟還有感冒在身,人也乏得厲害,左思右想覺得今晚是要不到這個簽名了。於是打了電話,通知司機來接自己,同時退到遠離正門的檐下避雨。
這一片的屋檐裝飾基本都是為了美觀好看,沒有多少實用性。周朗夜在下面站了十幾分鐘,兩邊肩膀和褲腿都被雨淋濕了。
他上車時有司機給他撐傘,可是背影仍然有些狼狽。
白輝遠遠地看著他離開,緊接著上來一名觀眾想要同他合影,白輝在配合對方微笑時,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笑不出來。
當晚回到租住的公寓,白輝躺在床上,少有地輾轉反側不能入眠。周朗夜坐在劇場裡仰頭看他的樣子、獨自抽菸的樣子,總在他腦中揮之不散。
白輝暗暗罵自己沒用,周朗夜只不過是為一件得不到的東西而賣慘可憐,他不能再因這個男人心軟。
他曾經無數次地為他讓步、妥協,把自己逼得退無可退,以為有一天對方會明白那種愛到深處的感受。
結果卻只是一次一次無底線地被他輕賤,直到最後傷痕累累地換了一個自由身。
白輝睜眼望著天花板,忽然想起了已經很久沒有登陸過的那個微博小號。他記得那上面的最後幾十條更新,都寫著自己當時的絕望和無助。
於是他翻身起來,往新手機里加裝了一個微博,重新登錄帳號,想要再看一遍這些記錄,提醒自己痛定思痛,不要重蹈覆轍。
他剛一進入首頁,多達七八十條的評論提示就連續跳了出來。白輝滿是疑惑地點開評論,發覺一個為「Zhou1009」的帳號在他三年前的一條微博下寫了很多留言。
那條微博內容簡單:學長說了,以後晚歸或是應酬都要和我報備。那就,原諒他這一次吧。
而下面的留言則持續近半年。
——應酬喝酒了,回來你不在家。
——去了鎏金會所,十點到家,有香氣的人和東西都沒碰。
——出差四天,下周一回來。
——開會晚了,馬上到家。
.......
白輝慢慢地滑動屏幕,依次地看下去。最後他點開了那個的頭像,是一隻粉色的布偶豬。
周朗夜在很多年前的一場酒會上,拿著那隻豬對他說「怎麼這麼像你生氣的樣子」;後來當他要帶著布偶豬進組時,周朗夜隔著行李箱向他承認,自己是另一隻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