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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16:17:52 作者: 凌伊丶
    白輝睡著了,兩米寬的床,他抱著被子睡在小小的一角,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現。

    周朗夜蹲下來看他。六年多了,那個曾經纏著他要出門兜風一同觀影的漂亮少年,如今已從戲劇學校畢業,不久就要過他的二十三歲生日。

    睡夢中的白輝呼吸輕微,看起來有種病弱的乖順。那些冷漠與偽裝都不見了,他好好的躺在周朗夜眼前,頸間戴著項鍊,手上有一圈婚戒。

    周朗夜慢慢伸手,在他臉上很輕地撫了一下。動作是溫柔的,眼神卻無端地冷了。

    不會讓他離開的,周朗夜暗忖。

    白輝是他養的花,一年四季不論凋零綻放,都只能收藏在周朗夜的花園裡。

    -

    這大概是周朗夜這一生做過的最錯誤的決定。

    實際上,他人生前三十年做過的為數不多的錯誤決定幾乎都與白輝有關。

    他一向引以為傲的預判和決策力在白輝面前好像通通失效了。白輝就像周朗夜永遠答不對的一道題,不管答案有多少個,周朗夜總是做出最糟的那個選擇。

    白輝手部的骨傷和肌腱恢復異乎尋常的緩慢,周朗夜是直到兩周後才發現的。起先白輝只能用左手拿勺子吃飯,周朗夜並無覺出什麼異樣。直到過了一陣子他發覺白輝始終拿不穩東西,筷子也一再掉落,這才恍覺不對勁。

    白輝根本沒有定期去醫院做康復訓練,司機把他載到醫院門口,他假意進去了,卻從另一道門離開。重新叫個車,開去美術館看展或者去電影院虛耗一下午。

    周朗夜不是沒有上心過白輝的手傷,也囑咐醫院給他安排最好的骨科醫生。可是坐到了周朗夜這樣的位置上,眾人都只會簇擁追捧他,沒人告訴他白輝身上發生的一切。比如不積極配合治療,又比如三餐很少按時或者吃得太少。所有人都會認為白輝不過是周朗夜養的一個玩物,而像白輝這樣的玩物不管再精美再脫俗,終究也有讓主人膩味了的一天。

    誰又會給一個玩物費心呢,更不會冒著觸怒周朗夜的風險告知他實情。

    周朗夜意識到白輝對待傷勢的怠慢為時已晚,治療錯過了最佳時間,白輝的右手從此無法負重、也難以完成細緻動作。最後白輝索性從網上買了兩副給幼童訓練的左手輔助筷,開始練習左手執筷。

    周朗夜給他加諸的傷害,就像白輝那一隻有意不願復原的右手,最終變作了一道無從化解的沉疴。

    白輝什麼都沒有了,索性就把自己撕開給周朗夜看。

    -

    十月國慶剛過沒幾天,莊赫就在微博上發布長文,公開指責白輝是個沒有責任心和使命感的影人。那一天正巧是白輝的生日。

    莊導一貫仗義爽快,不會虛以人情世故,入行三十餘年痴心於電影創作,原本對白輝給予厚望。而喬蓁受周朗夜的安排去和他談辭演一事,白輝甚至全程沒有出面,讓莊赫對白輝前後不一的言行感到極度失望。

    他不知道白輝經歷了什麼,只以為他是被娛樂圈的紙醉金迷騙得自甘墮落了,於是在長文里無比感傷地描述一個好演員的逝去與墜落。

    有關白輝的熱搜在微博上連掛了三天,他本人卻始終沒有現身解釋,工作室的官微也只是以一句「時間檔期衝突」為由,輕飄飄地做了解釋。

    白輝後援會一夜之間掉了近十萬粉,原本由他代言的珠寶品牌也提前更換了新版的廣告。

    娛樂圈如名利場,向來有著眾所周知的鄙視鏈,電影咖的身價永遠要壓影視咖一頭。像白輝這樣初露大屏幕就提名國際影展最佳男配、大一新生時又拍了名導賀歲片,繼而橫掃當年的各大新人獎,這起點放眼內娛電影圈,也高得少有人能及。

    如今他一手好牌打得稀爛,遍身才華都已蒙塵,聲音再好聽也只能用來叫床,模樣再俊俏也無非是周氏掌權者帶得出手的情人。影迷們怒其不爭,在工作室的官微下面狂刷了十幾萬的評論,各種謾罵指責層層疊疊,看來簡直慘不忍睹。

    而白輝呢,白輝好像沒事人一樣。

    生日那天,他照常吹了蠟燭喝了香檳,從周朗夜那裡收下價值不菲的禮物。當晚還借著醉意主動撩撥男人,任他把自己摁在床上折騰了大半夜,第二天睡到臨近正午才起。

    周朗夜親手造的孽,如今開始自食其果了。每一天他都過得提心弔膽寢食難安,他見過白輝喝水時拿不穩杯子,掉落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白輝站在那堆碎片裡,抬著眼沖他微笑,說,「又摔了一個,下次我只能用吸管喝水了。」

    嘴角那麼漂亮的勾著,神情里卻都是陰霾與厭世。

    作者有話說:

    虐白還有兩三章,堅持住,小白會好的。

    第48章 會恨我嗎?

    周朗夜和白輝之間,就像是踩著二月湖面上將化未化的冰層。

    一路的執迷不悟已經讓他們走到了湖心中央,留在原地必定會因融冰落水,而想要上岸又是茫然四顧,遙不可及。

    白輝終日關在家裡,安靜得近乎失語。周朗夜過去總想圈禁著他,把他扣在身邊,如今白輝哪裡都不去了,他反倒感到憂慮難安。

    他減少了加班和會議,每晚六點準時下班回家陪白輝吃晚飯。

    白輝的胃口很差,小半碗米飯配點湯汁蔬菜的就說飽了。周朗夜只能哄著他,能多餵一口算一口,可是每晚同床共枕時把人撈到懷裡,還是覺得白輝身上一點肉沒長,摸著哪裡都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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