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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8:40:33 作者: 卉苗菁彩
方氏的娘家和雲家算是門當戶對;丈夫,方氏自謂蓋過小姑,畢竟他男人的鄉試會試殿試名次都列在妹夫謝子安前,現官階也比謝子安高;而兒子,方氏以為在京師見過大世面的兒子遠非一直留在雉水城開鋪子的外甥謝尚所能比。
因為對自己狀況的十分滿意,方氏對她小姑雲氏不免有些心理上的優越感。
但方氏的這一份優越感在去歲謝尚中小三元後便蕩然無存——她長子云敟和女婿成銘進學的院試名次都在百名之後,遠不及謝尚的案首。
方氏想不通謝尚如何能以一己之力橫掃雄霸了院試案首幾百年的江南才子——就這一回江州院試的前十也就只謝尚一個江中人。
方氏問男人,男人卻苦笑說謝家兩代翰林,且過去幾年妹夫在翰林院精研經典,不似他案牘乏身,於舉業一道的感悟遠非他所能比,得他妹夫傾心指點的外甥考科舉自是事半功倍——外甥作的《一一齋科考文錄》里的文章已然夠得上進士水準,不是他們的兒子女婿的文章所能比。
至此方氏方才親身體會到人口裡翰林院的清貴之處——除了冬天反穿貂褂的榮耀、未來可能入閣的前程外更有福澤子孫官路的益處。
一個翰林幾可保氏族三代文脈,可謂是不是世襲等同世襲。
所以朝廷為免世家獨大,於翰林人選有諸多限制。
能入翰林院確是非同一般的光宗耀祖!
方氏不甘心優越感的喪失,寄希望長子鄉試下場——畢竟她長子云敟都中秀才六年了,方氏暗想:俗話說「勤能補拙」。即便長子沒得一個翰林父親教導,當年科考名次差些,但經過六年,三年書院和三年國子監的刻苦學習,怎麼說學問也多有長進,不說有會試水平,但中個鄉試舉人還是可以的吧!
不想男人卻說雲敟火候不到,下場無益,有這回鄉考試的功夫倒不如留在國子監好好念書——雲意根本不同意兒子下場。
方氏拗不過男人,就只能指望能在京師下場的女婿能中,但結果果是如男人預言的一樣沒中。
方氏心底的失望就別提了。當時方氏唯一慶幸的就是妹夫放了外任,小姑回了家鄉,她失意之餘不用強顏歡笑地面對小姑這個兒子鄉試穩中的勝利者不走心的安慰。
人活在世就是這回事,當順算盤打不過來時就打倒算盤——總要笑著活下去不是?
三天時間收拾好心底的沮喪,方氏剛振作起來,結果沒想又出了妖蛾子——雲意下衙時帶回一套甘回齋新上市的謝尚和他媳婦聯名撰寫的《四書文理綱要》。
對此方氏也是無語,心說這謝尚是得都吃他媳婦,才能幹出這樣的昏事?
不過當著男人方氏絕口不提自己的腹誹,只誇說外甥才華好連《四書》都能編排了。
反是雲意憂愁說謝尚年少輕狂,怕是會拖累妹妹妹夫,囑咐方氏和兒子對外謹言慎行,不叫人給套話。
方氏一聽說還可能有牽連,想著兩家的關係不免有些緊張擔心,但轉念思及謝尚的小三元又莫名有點暗搓搓的小確幸——果然是爬得高,摔得重。方氏如此想:謝尚少年得意,太過忘形,反不及她兒子女婿大大市市按部就班的好。
這就是俗話說的「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由此方氏失衡的心態又回復了正常。
不過正常沒半個月,隨著秀水縣老家的來信,方氏再次傾倒了醋缸——謝尚鄉試中了解元,出仕在望!
看到男人看信後自然流露的歡喜,方氏心裡不忿,問男人《四書文理綱要》的事咋樣了?
方氏以為她給男人潑的是冷水,但沒想男人輕鬆道:「過去半個月御史台都沒動靜,大概是沒事了!」
方氏不信,追問道:「是不是因為妹夫沒回來的緣故?」
雲意搖頭:「御史台參人不管這些。真想參怎麼都能參。在京這些年咱們見到的錦衣衛押人進京還少啊?」
「御史台不參說明事情不大。先是我緊張過度了!」
方氏……
「不過尚兒中了解元,」雲意又囑咐道:「明春必是要來京會試。現妹夫又在翰林院,身份敏感,你和兒子還是要謹言慎行,對外不要多說話!」
方氏……
雲意自顧道:「但等尚兒殿試完了授了官,若是能留京,敟兒,斆兒倒是往後能跟他多多討教,學學他的治學方法。」
「尚兒這一本《四書文理綱要》實在是寫太好了,即便是我都開卷有益。」
方氏生無可戀!
方氏以為雲意看謝尚是親舅濾鏡,但經歷了冬節和臘月兩個大節的人情往來,方氏終知道她想岔了——幾乎所有人見了她都會跟她打聽謝尚和紅棗,提起那一本《四書文理綱要》,而她女婿金銘來幾回上門都表示了對謝尚這位表弟的仰慕和想結交。
據她女兒雲敏說她女婿現每天都在讀《四書文理綱要》。
還是那句話人得笑著活下去,方氏心裡再不痛快場面上該有的人情來往依舊不能少。
會試前方氏依規矩給外甥謝尚送了糕粽,今兒也使人去貢院打聽名次,但聽得謝尚中了會元,方氏不覺認命地嘆了一口氣——她女兒沒福!
錯過了謝尚這個才財雙全的金龜婿。
拿著一早備下的賀禮,方氏同丈夫兒子媳婦孫子一起來謝家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