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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8:40:33 作者: 卉苗菁彩
    「他媳婦據說也被踩暈了。不過又被衙門的人找郎中給救醒了。」

    「行了,」李貴金把李貴銀扯進了門:「你有話進屋和爹、爺爺說吧!」

    「啥?」李貴銀懵了:「爺爺還沒睡?」

    李滿倉跟著也關上了院門,心裡則想著臘月里鍾榮穿著新衣戴著新帽胸口掛著大紅花趕著牛車娶媳婦時臉上的傻笑,一時間頗感人生無常––出門看燈原是件高興事,不想卻是這樣悽慘的回來。他家大節下的出這樣的事兒,可叫他爹娘咋活?

    回屋和他爹李高地說了緣由,李高地聞言也是唏噓,于氏則睡不著了。她不確定地問李高地:「當家的,你說滿園今晚不會去東街吧?」

    「啥?」李高地也躺不住了,當即坐了起來:「不會吧!」

    「我囑咐過他!」

    「他會聽話的吧!」

    難說,李滿倉知道李滿園愛抖小機靈,心裡也跟著不安起來。他當即說道:「爹,我現就進城瞧瞧去!」

    回房和郭氏說了一聲,囑咐她聽門,李滿倉便就給牛套上了車,趕著出了家門。

    郭氏跟著起身。她送李滿倉出門後反身關好院門,心中則恨透了不著調的李滿園––他自己快活不要緊,卻累得她男人跟著擔驚受怕、吃苦受累。

    簡直是個禍害!

    所謂樂極生悲,說的就是雉水縣元宵節踩死人這件事。

    東街城隍廟的燈會由來已久,戲台也是每年都唱十來天的大戲。但唯獨今年,進城來看戲看燈的農人特別多,加上又還是年下,官府也沒開衙,沒有衙役出面維持秩序,所以人群一擁擠,便就出了擠踏事件。隨後人群再一恐慌,事件就更加升了級。

    謝家大宅的大門就在東大街上,比城隍廟還再東一點。

    謝家看門人聽到東大街的騷亂,不知何事,嚇得趕緊跑來告訴了謝福。謝福聞訊便吩咐關門,然後又趕忙報知了謝子安。

    謝子安正陪謝老太爺謝峰和他的滿堂子孫看戲猜燈謎吃元宵呢。

    謝峰兒子多,孫子更多,重孫子更更多。謝峰年紀大了,喜歡清靜。故而他早年便分了家,使兒子們家常分房吃飯。他這院只逢年過節才召集所有子孫來熱鬧。

    今兒元宵節,謝家大宅照例張燈結彩,而謝峰的院子更是掛滿了揚州採購來的新奇花燈。

    為求取樂,每年花燈上的燈謎由各房人輪流出,而彩頭則由謝老爺一人所出。

    不管中不中橫豎謝老太爺都出這許多體己——猜中的,不用說,自然有賞,而誰都猜不中,那體己則就歸了出題人。

    謝氏十三房人沒人在乎花燈,但都在乎本房的臉面和老太爺的體己,故而每年這個時候,不管是出謎,還是猜謎,各房人都是八仙過海,各展神通。

    今年的燈謎輪到謝子安這房給出。謝子安今年一心科舉,故就把這齣燈謎的事兒丟給了謝尚。

    元宵燈謎雖是小道,但於謝尚卻是生平所辦第一件正事。故而他挖空心思,尋了許多諸如「唐三彩(打一人名)」、「囡(打一書名)」之類謎底和科舉八股離了十萬八千里的李時珍、《千金方》這類生僻燈謎。

    謝尚以為他不說留下全部,但總該是大半他太爺爺的體己。但現實卻是他各房爺叔輕鬆射中他挖空心思想出來的燈謎,拿走了本屬於他的彩頭。

    謝子安一旁看到謝尚沮喪得快哭出來的表情,心中暗嘆兒子還是年輕,未能體悟老太爺射燈謎的苦心——族裡子弟多沉迷風月、耽於享樂,想要難住他們,唯有從四書五經上出題。

    故而老太爺此舉原是勸誡後輩走正道多讀書,讀好書。謝子安轉臉看向了他爺爺,只見老爺子開懷得眉毛鬍子一起抖,便知他爺一點也沒放在心上。

    謝子安聽了謝福的稟報,當即就離了席。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先例太多,謝子安自覺要去看看情況。

    一桌的謝老太爺和謝尚瞧見謝子安的動作便知有事發生,但因謝子安未置一詞,故而兩人連個眼神都不用交換,就心照不宣的一起粉飾太平——謝尚咋呼著讓戲班換了頂頂熱鬧的《大鬧天空》,而謝老太爺則讓人抬出了重賞。故而謝家大院一時間人聲鼎沸,熱鬧得翻天。

    謝子安爬上大門門樓,看到街面上車馬的擁擠和人群擠踏,立刻吩咐:「謝福,現各房各院的當家人都在老太爺跟前。你就說我的話讓各房各院的看門人全部關緊院門。所有護院都拿上傢伙事兒在各院門口立著,一會兒有敢渾水摸魚的,哼!」

    謝子安冷笑一聲,才道:「就打!」

    「現我給你半刻鐘,你去將這兩件事辦好,然後就給我開西南和西北兩個側門。」

    「把這東街上堵住的人給我從兩個側門引開!」

    簡結說,就是謝子安拿謝家大宅蓄人然後分流,以期緩解東大街的擁擠狀況。

    由於宅院走道通往謝家十三房各房院落,故謝子安為防有人乘火打劫故而又出動家中護院護宅。

    治下出了這麼大的事,雉水縣縣令吳中庸也是焦頭爛額。他聞訊就立刻調派了衙役來維持。但一個縣衙算上管大牢的衙役才三十個人,又如何能抵住這幾千的人潮?

    本著盡人事,聽天命的思想,吳中庸無奈地讓四個人去四門通知城門口管兵許出不許進,而他自己則領著人清理街面上堵著路的牛車和騾車,把他們往冷巷趕––東街的人都在往外沖,他的人壓根進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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