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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8:34:09 作者: 青衫落拓
老闆娘阿蘭將全新的毛巾送上來,告訴王燦,夜晚七點以後,很多戶外景點是免費開放的,而且遊客相對白天少得多,更適合遊玩,還順便送了一份手繪地圖給她。
王燦這次出遊時臨時決定,搜了幾份攻略,但也沒心qíng細看,憑印象說:「聽說一家奶茶店很有名,我打算去坐坐。」
阿蘭笑了,把位置指給她,告訴她應該怎麼走,她看著那些複雜jiāo織的路,不禁驚嘆,「看來我一定會迷路的。」
「不用擔心,這個島不大,就算迷路也不會走失。關鍵是不能趕時間,鼓làng嶼的魅力就在於隨處都有風景,不期而遇的感覺更好。」
那家奶茶店在遊客集中、商鋪林立、遊人如織的龍頭路,果然裝修得極有qíng調。不過王燦一向沒有太qiáng的小資qíng結,她沒品出奶茶有特別的美味,隨便看看牆上貼的密密麻麻的表白紙條,只覺意興索然。門外就是遊人熙熙攘攘的街道,她不習慣在一間狹小而顧客眾多的店裡久坐發呆,喝完奶茶,便出來信步而行。
走出龍頭路後,四周驟然安靜了下來。看了兩個晚間仍在開放的景點,王燦承認,阿蘭的總結非常jīng辟。此地的魅力正是在這樣的安靜中顯現出來,沿途偶爾可以聞到咖啡店散發出咖啡的香味,間或有鋼琴聲隱約傳來,樹影婆娑,隨風搖曳。前面有一對qíng侶在散步,昏huáng的路燈將他們依偎的身影拉得長長的。
久居喧鬧的城市,難得有這樣的體驗,就算路過定海路的一處有些頹敗的舊別墅,也沒有任何不安全的感覺。
王燦兜了一大圈,一直走到jīng疲力竭,才慢慢尋路返回小旅館。她推開院門,正準備徑直走上螺旋形樓梯,卻似乎突然心有所感,一下立定腳步,回頭看向院子一角。
月朗星稀,燈光幽暗,一個穿著白色襯衫的男人坐在靜靜綻放的那株三角梅旁的桌邊,手邊放著一杯咖啡。
他也正看著她。
旅館老闆阿立從一樓室內探出頭來,笑道:「王小姐,這位陳先生等了你兩個小時了。」
第二十九章不離不棄
王燦怔怔地看著走到她面前的陳向遠,一時有些恍惚。
「你怎麼在這裡?」
「如果再不來找你,我想我會永遠失去你。」
他的聲音低柔,如同跟深沉的夜色融合在一起,王燦只覺得身體不自覺地繃緊。
「可是……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
「我去了你家,」他凝視著她,「準確地講,還是在你家樓下。」
王燦不覺苦笑,「真不知道該說你含蓄還是驕傲才好。」
「那不是驕傲或者含蓄,我只是怕聽到你的拒絕。我承認,想得太多行動太少的確是我一個很大的弱點,我正努力試著克服它。」
月色之下,他的目光如此溫柔。她吁一口氣,心柔軟了下來。她想起那個深夜,他守候在她家樓下抽菸,正是他沉默的出現和消失,讓她察覺出她沒法不去想念他,同時害怕只需要他一現身一說話甚至一個凝望的眼神,她便會克制不住,身不由己地折服。
正是如此,她才在MSN上刪除了他,試圖斷絕自己的軟弱。如果說他需要克服他的內斂,她又何嘗不需要克服她不知不覺中形成的過分自我保護。
「於是你一直坐在我家樓下嗎?」
「我對自己說,抽完這支煙,就打你的電話,無論如何要和你見面談談。不過煙還剩三分之一的時候,你父親突然下來了,敲車窗玻璃,我實在是很慚愧。」
王燦想像一下兩個男人對視的qíng景,不禁微笑,「我爸很溫和,不會說你什麼啦。」
「對,叔叔人很好,沒嫌棄我是不速之客,請我上樓去坐。」
王燦不禁擔心,「我媽也在家吧。」
「是呀,阿姨煮了酒釀小湯圓給我吃,確實非常好吃。」
「呃,她問了你什麼沒有?」
陳向遠微笑不語,王燦只得搖頭,自嘲地說:「我媽就是過分緊張我。」
「我喜歡你家的氣氛,看著你父母,不難知道你成長在親密關愛的環境裡,所以才有這麼好的xing格。」
「我以為經過這段時間,你已經徹底否定我的xing格,不會再把我當一個開朗平和能包容的人了。」
「認識你越久,我越喜歡你的xing格。」
這樣的坦白,讓王燦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她岔開話題,「他們告訴你我來了廈門嗎?」
「還告訴了我你從網上預訂的旅館名字。」
王燦沒想到對她戒備心那麼qiáng的媽媽竟會慡快地把她的行蹤告訴陳向遠,可是看看眼前這男人,她不得不承認,他很能讓人解除防範信任他。
陳向遠牽著她的手坐下,去裡面端來一杯咖啡給她,「燦燦,頂峰這件事,為什麼一直瞞著我?」
王燦幾乎奇怪,她至少今天一天完全沒想頂峰的事,不過此時提起,她也並不煩惱了,「何必讓你為難呢?你才換工作,恰好又跟頂峰有業務往來。而且----」她遲疑一下,還是說了,「我說了我需要考慮一下,並沒有真正重新跟你在一起,我不想利用你的善良,拿這件事拖住你。」
「這話是什麼意識,你認為我是個看見女朋友有麻煩就興奮,以為自己能充當救世主的自戀狂嗎?」
王燦脫口而出,「至少你把沈小娜的麻煩都認領過去了。」
「那不一樣,燦燦。」
「我知道不一樣。我只是……不想成為你生活中的另一個她。」
「你這麼介意她的存在嗎?」
「她來找我談過,態度也許不討人喜歡,可我基本明了,你們那個訂婚是一個錯誤,我要再去計較,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是的,我並不嚮往成為另一個沈小娜,也不介意你生活中她。我介意的其實是----」她斟酌片刻,內心那些紛亂的思緒突然變得清晰,她抬起頭,直視著陳向遠,「我不確定你對我的感qíng。」
陳向遠明顯一震。
「你和沈小娜一起長大,你們對彼此來講都很重要,這些是誰都改變不了的事實。我沒有表演yù,可也不希望充當闖入別人生活的配角。」
「我對你的感qíng跟對她是不一樣的。」
「對不起。我很懷疑你心裡還有多餘的位置給我,我不願意為一份不確定的感qíng而不停跟你、跟她、給我自己糾結;我更不願意一旦碰上必須做出選擇的時刻,就被你拿去跟某個參照物作對比,也許是前途、也許是關係親密的妹妹,然後成為必然被放棄的那一個。」
「很抱歉,我一直不知道我的感qíng在你看來這麼不確定。」
「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王燦惆悵地說,「我想我大概太以自我為中心,顧慮太多了。所以我想冷靜一下,至少等這件事過去以後,再回頭看看該怎麼做。」
陳向遠沉默了好一陣才開口,「昨天我問你那篇報導的事,你還是不肯跟我說,我放心不下,找我的頂頭上司去打聽,按他的說法,司霄漢這次給報社施加了很大的壓力。」
「這個我知道,我也有心理準備了,別為我擔心。」
「除了心疼你要面對這樣麻煩的事,我還想,至少我可以趕過來陪你,多少證明給你看,我是關心你的。你看,我甚至動了這麼可笑的心思找一個能拖住你的機會,怎麼還敢指望被你拖住?」
他的坦白讓王燦怔住。她心底一酸,頓時覺得眼中泛起了霧氣,只得掩飾地垂下眼帘,盯著自己的手指不吭聲。
陳向遠伸手過來握住她的手,「是的,我什麼也證明不了。我所在的公司與頂峰拉鋸談判一個複雜的資產處理項目,我只負責具體事務,哪怕放下工作拍案而去,也沒法影響頂峰的決定。你不是小娜,你已經做好獨自應對的準備,根本沒對我抱有期望。不過我還是來了,我想讓你知道,我愛你,無論這件事的結果怎麼樣,我都認為你做的是正確的事qíng,沒有任何值得指責的地方。」
王燦再也忍不住,眼中含著的淚水撲簌簌地落了下來。陳向遠起身坐到她旁邊,身處雙臂將她攏在懷中。
這段時間裡,不管是在單位,還是回到家裡,王燦都勉力表現得淡定,也基本上做到了表面上的鎮定自若,回應同事的關切,與他們探討,甚至適時打趣上幾句,保持成熟的姿態應對上司,儘量不讓父母為她擔憂。
然而她清楚地知道,若無其事不代表真的沒事,再明智理xing的分析都無法卸下她獨自承受的焦慮,就算這次來廈門旅遊舒緩了心qíng,但隱憂仍然存在。此刻對著陳向遠,她的滿腔委屈一經勾動,就再也按捺不住。伏在陳向遠的懷抱中,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氣息,感受他手臂的堅實,她有慰藉與放鬆的感覺。
「別為這件事難過了。」
王燦喃喃地說:「怎麼可能不難過?李進軒辭職了,不知道報社下一步會怎麼處理,更不知道到時候怎麼跟父母解釋。」
「叔叔阿姨能夠理解的。」陳向遠撫摸著她的頭髮,「知道資產管理公司在國外有個什麼名號嗎?」
她不明所以地搖搖頭,陳向遠嘴角泛起一點兒笑意,「國外有人稱資產管理公司叫禿鷲公司,聽這名就知道,所謂資產管理,無非是處置各種不良資產,甚至是不良資產的殘骸。現在的頂峰,已經是資產管理公司的目標,你們寫的那篇報導,多少切中了頂峰面臨的問題,他們才會費力遮掩,可是腐壞的部分,怎麼可能永遠被遮掩住。」
王燦沒有做聲,至少眼下,她並不關心頂峰未來的走向。她一向不願意在公眾場合親熱,然而這間家庭旅館院中此刻只有他們兩人,偶爾晚歸的客人靜靜上樓,並沒有投來好奇的目光。她只覺得近二十餘天繃得緊緊的神經連同身體一下鬆懈下來,對於職業的擔憂和感qíng的不確定被放到一邊,疲憊感瀰漫全身,讓她一動也不想動了,這樣一放鬆,她幾乎有朦朧的睡意。
「嗯。」她含糊地應了一聲。
「等我一下。」
陳向遠放她靠在椅子上,起身穿過院子,「老闆,麻煩幫我開一間房。」
阿立聞聲出來,一邊辦手續一邊打趣地說:「我正跟太太說,女孩子就算生了天大的氣,被男朋友這樣追,都不可能趕他走的。你的房間在王小姐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