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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8:34:09 作者: 青衫落拓
    「是呀,最近一直在出差。今天早班飛機,直接去現場跟進項目,剛才才進酒店辦了入住。」

    王燦正要說話,放在桌上的手機一響,提示收到簡訊,她打開一看,是才走掉的羅音發來的。

    「同xing只能了解,異xing才能安慰。聽說過這句名言沒有?尤其當異xing是一枚標準帥哥時,安慰作用尤其明顯,哈哈。」

    王燦對羅音的這個淘氣哭笑不得,放下手機,無jīng打采地吃著提拉米蘇。她烏黑的頭髮披垂下來,在柔和的燈光下閃著墨玉般的光澤,huáng曉成心中一動,幾乎想伸手像過去一樣觸摸她的頭髮,但他qiáng自忍住,只是注視著她。突然,他意識到從一進門就覺得不對勁的地方,王燦明顯沒有上次見面那樣神采飛揚,不光臉色蒼白,下巴瘦到尖削,往日總是隱含笑意的靈動眼睛也有些呆滯,下方還有圈yīn影。

    王燦感受到他的目光,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怎麼了?」

    「你看上去jīng神不大好,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她提不起jīng神裝若無事,但也不想說起自己才受的傷,「大概有點兒著涼了,沒什麼。」

    「別大意,你一旦感冒就很難好的。」

    「我知道。」

    huáng曉成看出她顯然不只是身體不舒服這麼簡單,但她不想多說,他當然也不再盤問,「我們公司在這邊剛正式啟動了一個項目,以後我可能會經常過來出差。」

    她遲疑一下,「何麗麗還好嗎?」

    「我搬出去了,和她聯繫不多。」

    王燦沒有再問什麼。一方面,她當然記得對何麗麗的承諾,另一方面,她現在也根本沒有多餘的心力去管別人的感qíng變化了,只是一手撐著頭無jīng打采地吃著提拉米蘇。

    huáng曉成喝完咖啡,「我還是送你回去休息吧。」

    兩人站在咖啡館前等車,huáng曉成閒閒地說:「小燦,我在這邊沒多少同學,不介意我有時約你出來吃個飯吧。」

    王燦沒有回答,只在心裡苦笑。她知道huáng曉成一向敏銳過人,她的失意大約全寫在臉上了,根本瞞不過他的眼睛,他留著面子不提,她也全無上次說已經有男朋友的底氣和心qíng。

    接下來huáng曉成果然經常往返於上海和本地之間。隔了一周,他打電話的王燦一起吃晚飯,王燦一邊寫稿,一邊不停地扯紙巾擤鼻涕,鼻頭已經被掀得紅紅的了。她身體不適,qíng緒更加低落,沒有心qíng應酬,也是在不知道怎麼和huáng曉成保持距離感。

    「我感冒了,沒胃口。」

    但huáng曉成非常懂得主導對話的節奏,他不理會她的拒絕,三繞兩繞,從本地漸冷的天氣說道糟糕的項目現場飲食,再到孤單無聊的賓館房間,最後說到他最近頻繁出差,是在不喜歡飛機餐。一個電話講了快五分鐘,王燦發現,她答應了下半後跟他一起吃飯,卻是在弄不清自己怎麼就答應了。

    王燦放下手機,轉動著手裡的原子筆,看著MSN上的陳向遠投降發呆。自上次她請他離開她家後,他們已經快大半個月沒聯繫了,陳向遠再沒有打電話也沒有發簡訊,只是在MSN上看到她也在線,會問候或者提醒短短几個字。

    「傷好了沒有?」

    「到時間該去吃飯了。」

    「明天降溫有雨,記得加件衣服。」

    「早點兒休息,不要熬夜。」

    她一概沒有回應,而陳向遠似乎也不介意她的沉默。

    這算什麼?王燦有一點兒抓狂的感覺。

    她並不喜歡走那種分手便反目成仇的套路,可是她現在根本考慮不到風度這個問題,她要的只是儘快從失戀的沮喪之中走出來,當然不歡迎他用這種方式證明他仍然存在。

    huáng曉成約王燦的地方是一間心開的淮揚餐館。這間餐館不算大,和一般中餐館不同,明顯走年輕人路線,裝修得非常時尚,以卡座和小圓桌加沙發椅為主,看上去幾乎像西餐廳。

    剛點好菜,王燦便看到了沈小娜,她穿著一件白色大盆領上衣,緊身牛仔褲,身材顯得十分凹凸有致,和一個格子不高的棕發外國人一起走進來,jiāo談得非常熱烈。

    王燦煩惱地低頭研究菜單,準備權當沒看到對方。但沈小娜顯然並沒有同樣的打算,安排那個外國人坐下,她便徑直走了過來。

    「王燦,真巧。」

    沈小娜看起來似乎全沒有那一場尷尬放在心上,微王燦心想,很好,大家都來對著她展示風度來了。她抬頭,糙糙地應了一聲,「是呀。」

    「這位是----」她轉向huáng曉成,王燦懶得吭聲,反正huáng曉成一向知道怎麼處理尷尬場面。

    「huáng曉成,你好。」果然huáng曉成略略欠身,自我介紹非常簡明。

    沈小娜大約是頭一次這樣吃癟,聳一下肩,笑了,「不打擾你們了,再見。」

    她走後,huáng曉成好笑地看著王燦,王燦沒奈何,丟下菜單,「我就是這麼沒風度。」

    「這辣妹怎麼招惹你了?」

    「還想不想讓我留下來吃飯?想的話就別提她了。」王燦悶悶的說。

    「好好,不提。」huáng曉成投降,「你今天給我好好吃飯,看看你都瘦成什麼樣了。」

    菜上齊之後,huáng曉成很盡責地督促王燦多吃,王燦哭笑不得。

    「我哪裡吃得了這麼多?」

    「傻妞,你從前多能吃,千萬別跟著那種骨感時尚走,女生有點兒ròu抱起來才舒服。」

    他這樣語帶曖昧,神qíng卻十分坦然,王燦瞪他一眼,他根本不為所動,她突然心虛了,只好低頭對付碗裡的獅子頭。

    勉qiáng吃了一會兒,她還是找不到食yù,只得懨懨地看著菜發愁,「我都說了沒胃口,菜點多了,真làng費,你多吃點兒吧。」

    huáng曉成突然伸過手來,摸向她的額頭,她猝不及防,抗議道:「gān嗎?」

    「你在發燒。」

    她的確覺得頭有些沉重,呼吸之間,氣息有些灼熱感,「算了,我還是回家吧,今天真的不好意思,攪得你也沒吃好飯。」

    「你感冒多久了?」

    「有幾天,不過不嚴重。」

    「我帶你上醫院。既然拖到發燒了,非得輸液消炎不可。」

    王燦這一周多時間換藥拆線,近處醫院的次數不少,實在厭煩了那個環境,「不用了,我回家吃粒藥睡一覺就沒事了。」

    huáng曉成不理會她的反對,招收叫來服務員結帳,然後出來攔計程車,直接便要去醫院。

    王燦只得無可奈何地說:「那去我家附近的三醫院吧。」

    這時正慢慢進入深秋,晝夜溫差極大,到了晚上,醫院中因感冒輸液的人還十分多,王燦坐下來後便催促著huáng曉成回酒店休息,她可以自己回家,他卻十分篤定,「我回去也是閒坐著。」

    他回去買飲料,過了一會兒,端著一杯熱可可進來遞給她,「你老是喜歡仗著身體好硬扛,扛到最後挨不住了才肯來醫院。」

    「我身體確實好啊,上次感冒還是畢業那一年----」

    她突然頓住,兩人同時記起她讀大四的那個冬天,也是感冒,難受之下打電話給huáng曉成,他翻出學校鎖著的門,搭個摩托車跑過來看她,再把她帶到旁邊醫院守著她輸液。

    這樣的往事泛上心頭,他們都有些莫名的感喟。huáng曉成突然笑了,「後來我也不舒服,結果去醫院一看,還記得我得的是什麼病嗎?」

    王燦一怔,她當然記得。

    她連著輸液數天,感冒初愈,他卻發燒、咳嗽、頭痛起來,她催著他去醫院,做完檢查,醫生看著化驗單,一本正經地說:「這位同學得的是傳染xing單核細胞增多症。」

    她被如此長而拗口的醫學名稱嚇到了,一下急了,「醫生,這個病嚴重嗎?」

    醫生顯然就等著他們提問,呵呵笑出了聲,「別怕,這是一種急xing自限xing傳染病,還有一個通俗的名稱,叫接吻病,一般就是熱戀中的人接吻太頻繁了才會感染到,年輕人體質好,臥chuáng休息一段時間就可以自愈。」

    她一下被窘得面紅耳赤,回頭一看huáng曉成,他卻沒有一點兒尷尬之qíng,一邊捂著嘴咳嗽,一邊也笑了。

    現在想起來,王燦不免低頭好笑。

    huáng曉成蹲到她面前看著她,眼睛中閃著一點兒調皮,「我不得不說,那絕對是我這輩子得過的最愉快、最心甘qíng願的一個病了。」

    「別胡說了,」這個醫院離自己家近,王燦還真怕有熟人看到,小聲說,「快起來好好坐著。」

    huáng曉成倒沒有再逗她,站起身坐到她身邊,一直等到她輸液結束,送她回家。

    王燦多少有些忐忑不安,到了樓下便催他離開。可是最怕什麼事,就會碰到什麼事。一轉頭,她便與下來丟垃圾的媽媽撞個正著。薛鳳明狐疑地看看那個背影,再看王燦,王燦只得使出苦ròu計,「媽,我在發燒,剛打了針,還要打三針,好難受啊。」

    薛鳳明果然急了,「我早讓你吃藥,你偏不肯聽。趕緊上樓,這裡風太大了。」

    王燦逃過一劫,不免在心裡偷笑。在媽媽的催促下,她早早洗漱上chuáng。可是這段時間在工作時她還能qiáng令自己專注,但處於非工作狀態時,她幾乎是習慣xing地走神,睡眠也不好,根本不能指望像過去一樣安然入睡。

    她拿了一本書催眠,翻了十來頁,對書里內容沒什麼概念,這時一陣風從微開的窗子chuī進來,頗有寒意。她下chuáng過去關上窗子,正要拉窗簾時,無意識地隔著窗紗向下掃了一眼,卻一下呆住了。

    一輛銀灰色轎車停在樓下,這裡不是畫線的停車位,一般很少有人在這邊長時間停車。她撩開一點兒窗紗看下去,沒錯,是陳向遠的車。窗外路燈昏暗,但天氣晴朗,半輪月亮掛在天上。從她這裡可以清楚看到前面車窗開著,四級作為上坐著一人,一隻拿著香菸的胳膊擱在車窗上,少頃,那隻手伸出來,修長的手指彈一下菸灰,可以看到腕錶反she著燈光,暗紅的菸頭在夜色中一閃。

    王燦放下窗紗,剛才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一點兒睡意全沒了。她頭抵著窗玻璃,注視下面良久,風拂動著窗紗,她只穿了單薄的睡衣,感到一陣涼意,雙手下意識地jiāo抱胸前,記起才在醫院輸液,她苦笑了。終於,她決然地拉上窗簾,關掉燈,上chuáng用被子緊緊地裹住自己。

    躺在chuáng上,王燦努力放鬆自己,居然也成功地讓自己陷入了一種似睡非睡的狀態,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從夢裡驚覺,她不假思索地爬起身,光著腳奔到窗邊掀開窗簾往下看,樓下已經沒有那輛車了,月光冷冷清清,照得地上如同打霜一般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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