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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8:34:09 作者: 青衫落拓
    「好。」

    過了差不多大半個小時,王燦手機響起,她匆忙在睡衣外面罩上一件長開衫,

    拿了鑰匙,輕手輕腳地出門奔下樓去,拉開車門坐到副駕座位上,儘管陳向遠開

    了車窗在抽菸,不過她還是馬上聞到了沈小娜的香水味道。

    「向遠,你為什麼沒告訴我你在為信和爭取新的貸款?」

    車內只有路燈透進來的昏暗光線,但王燦仍然察覺到陳向遠皺起了眉頭。「是

    小娜告訴你的嗎?我早就跟地說了,再不要隨便接我電話。」

    王燦再也忍耐不住了,「幸好她接了你的電話,不然我真不知道你為什麼生我

    這麼大的氣。」

    「早上打電話時,我態度可能不大好,我道歉,你別介意。」

    他這樣避重就輕,讓王燦簡直有些驚訝,「向遠,我急著見你,並不是預備找

    你要道歉。我只是想弄明白,你介入信和這件事到底有多深』我寫的報導會對你造成什麼影響?」

    陳向遠摁滅菸頭,沉默一下,「這件事qíng里受影響最大的是信和。當然,你和

    沈家並沒有jiāoqíng,我不能要求你像我一樣關心信和。至於我,沒什麼,不用擔心。」

    王燦心亂如麻,怔怔地看著前方出神,陳向遠伸過手來摸摸她的頭髮,「沈叔

    叔從廣東請回了一位姓聶的職業經理人,明天會走馬上任。今天沈叔叔和我談目

    前信和面臨的qíng況,他說那位聶總很有處理這類事qíng的經驗,可能近期會約見你,

    就報導做出回應。」

    「哦,楊主任已經要求我做後續報導,當然歡迎他做出回應。」

    「如果可能的話,燦燦,我希望,」他停頓片刻,似乎考慮了一下措辭,「你

    能做一個正面的報導,儘量消除上一篇報導的影響。」

    王燦回過頭來看著他,車內狹小的空間,他的面孔離她不過幾十厘米,卻像

    隔著一個無形的距離。

    她躊躇片刻,苦笑一下,「向遠,我很想一口答應你,可是,我只能說,我希

    望沈董事長請回的這位聶總確實有足夠處理危機的經驗,能夠拿出一個合理的方

    案給業主,平息他們的憤怒,儘量避免讓他們發起訴訟。只給我一套完美的解釋,

    恐怕我就算違背職業道德寫出跟上一篇口風完全不一樣的報導來,也不可能解決

    信和面臨的問題----明擺著,資金問題才是信和危機的根本。」

    車內一陣寂靜,過了良久,陳向遠才開了口,「關心則亂,我想來想去,本來

    不打算跟你開這個口,可還是忍不住。」他搖搖頭,「你是對的,對不起,我不該

    那麼要求你,就當我沒說吧。」

    「向遠,你關心信和,甚至超過關心你自己的前途了嗎?」

    「對我來說,只是一個升職可能推遲而已。對信和來講,可能是沈叔叔夫婦一

    生的心血和身家財產。這怎麼好拿來作比較?」

    王燦愕然地看著他,「你做的是信貸工作,不可能不知道我了解到的信息。央

    行和銀監會為了限制房地產市場過熱,上個月剛聯合下發了《限制銀行向房地產

    企業發放貸款的通知》,以信和目前的qíng況'再申請貸款,大概是滾動授信,貸款

    抵押率就會超過抵押物評估價值的百分之七十,不符合新的規定,貸款風險你應

    該比我更清楚,可你還是出手幫沈總去辦新的抵押貸款。如果信和運行不良,這

    筆資金打了水漂,就不只是影響提升了,你有沒有想過這對你的職業生涯將意味

    著什麼?」

    陳向遠再度沉默了。

    王燦努力將語氣放緩和,「我不是指責你,向遠,可是我覺得,就算是幫朋

    友,也得有自己的立場跟原則。」

    「我仔細評估過,得出的結論是還在授信放貸的風險控制範圍以內。」陳向遠

    gān巴巴地說,「我幫沈叔叔申請的這筆貸款資金並沒有他要求的那麼多,只能勉qiáng

    幫信和渡過眼前難關,讓服飾公司那邊的壓力稍微得到一點兒緩解。小娜剛定下

    心來決定好好做事,拿出了新品牌的全部開發計劃。他們實在太需要資金了,現

    在如果處理不好,恐怕這一切都得泡湯。」

    王燦的心底一陣發冷,「你會因為這些怪我嗎?」

    「別多想,報導只是導火索而已,主要還是沈叔叔錯誤判斷形勢,太過急進,

    才造成了眼前的局面。」他聲音疲憊,「不早了,明天還要上班,你上去休息吧。」

    王燦拉開車門下去,走進樓道,隔了防盜門回頭,陳向遠已經發動了車子掉

    頭,車燈從樓道一划而過,她停留在了黑暗之中。

    她意識到,這是自他們熱戀以來,頭一次告別得如此生疏。往常他送她回家,

    兩人會吻別,有一次甚至吻到忘qíng,被她媽媽從樓上窺到,好好地數落了她。

    當然,他表現得十分理xing,既沒有像沈小娜那樣疑心她的動機,也沒有將一

    切後果歸罪於她。可是這一點絲毫不能安慰到她,他當然是怪她了,更讓她心寒

    的是,他甚至不是因為自己,而是因為沈家的生意會受到影響而怪她。

    她拖著沉重的步子上樓,悄悄開門回房,也不開燈,摸黑躺在chuáng上。

    王燦的職業生涯還是頭一次面臨這樣的考驗。

    當然,和別的記者相比,這個考驗來得並不驚險、刺激,反而十分私人化。

    她只是做了一篇中規中矩的常規報導,談不上挖掘了什麼深度內幕,卻居然危及

    了她的感qíng。她不得不懷疑,究竟是愛qíng這個東西本來就格外脆弱,還是她與陳向遠看似熱烈的戀愛關係並不牢固。

    至少在陳向遠的心目中,沈家,尤其是沈小娜的優先級別都排在了她的前面,

    而她回絕陳向遠的要求時,並沒有什麼遲疑。她的理由充分而理智,似乎也沒有

    受到感qíng的影響。

    他們能算是在正常戀愛嗎?

    隔了兩天,王燦收到信和新任常務副總聶謙打來的電話,說周末約了幾位業

    主到信和的會議室進行懇談,想請她參與,她馬上便答應了下來。

    信和邀請了十來位業主代表參加懇談會,那天與王燦jiāo談過的韓律師也在其

    中。沈家興根本沒有露面,聶謙和信和的律師、幾個工作人員準時坐在了會議室。

    儘管王燦事先上網查了聶謙的資料,了解到他作為職業經理人在地產界的名

    氣與業績,但見面之後,還是有些意外。他看上去很年輕,而且有一張異常英挺

    的面孔。

    不過聶謙一開口便讓人意識到,他已經飽經職場歷練,氣度沉穩,掌控場面

    的能力十分qiáng悍。他簡單地做了自我介紹,並沒有什麼多餘的客套,開門見山地

    講明今天他將與客服經理一起聽取業主的要求,請業主代表暢所yù言。

    他話一說完,便有幾位業主當仁不讓地發言了,他們的qíng緒跟那天在樓盤現

    場一樣十分激動,講起話來有些語無倫次,抓不住重點,偏偏不肯放棄這個機會,

    爭先恐後地各說各話,有時甚至是在互相辯駁,會議室內一時嘈雜得不知所云。

    而聶謙看上去沒有任何不耐煩,只是偶爾在筆記本上寫上幾個字,任由他們從一

    個問題說到另一個問題。

    王燦當然不便cha言,只能保持一個旁觀的姿態,靜靜地聽著。

    韓律師顯然也多少認識到了這一點,等其他業主吵嚷得累了,他站了起來,

    聲稱由他來總結大家提出的問題,集中向聶總請教。

    他的講話要有條理得多,尤其抓住了信和未經規劃局批准即更改規劃這一點,

    希望信和做出明確解釋,否則將訴諸法律,要求停止施工,進行整改。其他業主紛紛附和,七嘴八舌地說:「我們不怕打官司的,大不了大家湊錢,搞集體訴訟,

    法院也不能不講道理。」

    「對,上次報紙報導過,園藝小區的開發商被判決賠了業主兩百萬。」

    「我們本來就有律師,韓律師接過這種官司,很有經驗的,對吧。」

    聶謙等他們議論稍微平息,微微一笑,「韓先生說的這幾點我都記下來了,各

    位還有沒有補充?」

    沒人接腔,他不疾不徐地說:「空話我就不說了。大家購買未來青年城,當然

    是和開發商一樣,看好了小區的未來。軌道jiāo通即將建成,各位的物業已經在無

    形之中升值。身為開發商,在二期在售的qíng況下,於公於私,都更有責任jiāo出一

    個合乎各位期許的物業。各位提到的這些問題,有些是細節,客服經理會記下來,

    督促施工部門進行改進。有些問題,我們會與有關部門銜接,爭取儘快給各位一

    個滿意的jiāo代。」

    一個業主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氣沖沖地說:「聶總你這緩兵之計可不大高明。

    當我們是三歲孩子嗎?開出空頭支票哄我們回去,你們該jiāo房還jiāo房,已經更改

    了的規劃,還照舊施工,造成既成事實,bī我們最後不得不接受。」

    聶謙保持神態不變,「jiāo房的問題,我可以給一期業主一個明確的說法,不滿

    意的話,完全可以等我們整改計劃完成後再收房,中間延期jiāo房的責任由信和承擔。」

    幾個一期業主jiāo換一下眼神,不再說什麼了,不等韓律師說話,聶謙繼續說

    道:「至於二期規劃,各位已經反映到規劃局了,信和也寫了詳細報告上去,就算

    我們的回應沒法讓大家信服,也要相信相關部門會做出處理。」

    業主相互小聲議論著,韓律師保持著沉默,仿佛在思索什麼。王燦心底已經

    基本明白了信和的對策。

    她不是頭一次經歷這種場面,兩年多的記者生涯,讓她見識過各種開發商處

    理業主投訴的手段,知道業主看似群qíng激奮、人數眾多,往往卻只能結成一個松

    散的聯盟,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訴求,其實很容易被開發商左右、瓦解。尤

    其是這樣沒有什麼準備的不冷靜對話,恐怕沒辦法從開發商那裡爭取到任何實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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