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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16:16:10 作者: [日]乙一
    二月末還很冷。我穿過林蔭道,穿過運動社團的活動室,跑進廁所。

    裡面沒有人。我鎖上了廁所隔間。

    我又在便利店看見宮下了。三月快到了,我討厭冬天,好冷。——2C茶發

    這個宮下可能是指宮下昌子。她是今井的好朋友,長得很漂亮。東第一次見到她時,激動得手舞足蹈,大聲喊「天使」。

    致片假名的你:

    昨天你寫下了「這個學校空罐太多」,可是自從我入學後,就沒見過亂扔的空罐啊。——K. E.

    這兩條塗鴉可能都是在售貨機騷動之前留下的。也許他們兩人早上很早時來過。如果知道了那個騷動,肯定會提到才對。

    今日有人故意破壞了學校所有的自動售貨機。自動售貨機屬於學校公共設施,不能隨便破壞。我懷疑,兇手是不是昨天寫下「這個學校空罐太多」的人?如果是你,請站出來自首。——V3

    這已經是篇小作文了。V3本來字就好看,還會用很多漢字,還跟我有同樣的想法。破壞自動售貨機的人,會不會是那傢伙?那傢伙……寫片假名的人。

    那傢伙沒有回答。昨天的片假名塗鴉依舊留在牆上。

    我擦掉了自己昨天的塗鴉,掏出筆重新寫了一句。

    我與V3同感。但也很佩服你。——G. U.

    瓷磚冰涼刺骨,我的手指有點發抖。

    我突然感覺有人走進了廁所,還走向我所在的隔間,想打開門。

    但是門鎖上了,打不開。

    隔著薄薄的門板,我聽見那個人倒抽一口氣的聲音。

    我在隔間裡敲了兩下門。

    裡面有人——這是我努力想表達的意思。

    心跳越來越快。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請你趕緊離開。

    那個人慌忙離去了。

    是那個寫片假名的人嗎?還是V3?K. E.?2C茶發?毫無關係的人?我好累。

    廁所隔間太小了,而且很冷。

    我掏出香菸和打火機,一邊吸菸一邊往地上彈菸灰。

    走出廁所,我拔腿就跑。因為我不想被人看見,不想被那些塗鴉的人知道我的長相。

    跑進教學樓,走向教室途中,我碰到了後藤。她是我們年輕的語文老師。我知道不叫她「後藤老師」很不禮貌。總之她蹲在樓梯口,好像在撿垃圾。

    她撿起了落在地上的菸頭。

    她發現我在看,笑著把菸頭放進了口袋。

    後藤真的很愛乾淨嗎?我心裡想著,從她身邊經過,正準備上樓梯,突然聽見身後傳來聲音。

    「你校服上有煙味。」

    我回過頭,發現後藤挑著眉毛,正盯著我看。

    「這是我朋友東的校服。那小子很壞。」

    說完,我轉身就逃,心裡不斷向東道歉。

    一天的課結束了。

    離開學校前,我打算再到那個廁所去看看。我再次穿過運動社團的活動室。如果換作平時,現在正是社團活動的時間,不過第三學期即將結束,幾乎所有社團都進入停止活動的狀態。高三學生則早已脫離社團活動,因為他們快畢業了。

    如果是夏天,這裡應該能聽到金屬球棒的擊球聲、足球隊的比賽聲,還有各種歡呼聲。

    我沒看到地上有空罐,可能清潔工都清走了。

    隔間門開著,廁所里沒有人。我走進去,牆上果然出現了新的塗鴉。

    學校售貨機壞了,得大老遠地去外面買飲料。不然叫我們喝水嗎?——K. E.

    我跟G. U.一樣,特別佩服你。——2C茶發

    那傢伙也留下了新塗鴉。我感到一陣興奮。

    完畢

    自動售貨機當然用不了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

    空罐會變少

    完畢?

    我也寫下了新留言。

    你這人好奇怪。這裡說的好奇怪不是指有意思。——G. U.

    然後,我走出了廁所。

    我騎上自行車離校,途中與一輛紅色進口車擦身而過。那是真田老師的車。

    他把車開進停車場,占了兩個車位。兩個車位。

    我想起廁所塗鴉里提過他,心情十分不爽。

    所以,我走出校門想點燃一根香菸,卻沒能如願。

    打火機不見了。應該是掉在什麼地方了。我還挺喜歡那個打火機的,不禁有點難過。那可不是哪兒都能買到的打火機,而是遊戲中心那台UFO獵手遊戲的獎品。那叫渦輪打火機,打著了也看不見火,只是打火機的一部分溫度會變高。因為高溫部分很不顯眼,不知道的人很容易燙傷。以前東的指尖就被燙出過小水皰。

    香菸也只剩一根。今天吸菸的量比平時多了。

    沒辦法,我只好一邊蹬車一邊思考微分方程式,讓自己平靜下來。咯噔、咯噔——方程式不斷展開,腦中的雜念漸漸消失,我感覺自己變成了機器,心情十分平和。

    途中,我去了一趟便利店,想買香菸和打火機。

    我在店裡逛了逛,無意中碰見了宮下昌子。就是塗鴉里提到的宮下。我知道她長什麼樣子,但是沒跟她說過話。她應該不認識我。

    聽說,她的性格很溫順。

    「那人肯定是鋼琴。」東曾經這樣說。

    「鋼琴?什麼意思?」

    「我是說,她肯定是那種好人家的女兒,從小學鋼琴。白色窗簾、一朵小花、白血病,那樣的感覺。我聽過她的聲音,安靜又平和。真不錯啊,好喜歡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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