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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8:22:46 作者: 八月薇妮
    月娥不敢打擾,只靜靜地站在門口,片刻,謝夫人才略抬頭,說道:「月兒,你來了。」月娥這才上前,行禮說道:「不知夫人叫我何事?」旁邊瑛姐上前,扶著謝夫人緩緩起身。

    謝夫人轉身看向月娥,便說道:「聽說你今日去見了敬安?」月娥點頭,說道:「正是。」謝夫人說道:「他可還好?」

    月娥說道:「請夫人放心,侯爺一切安好,說叫夫人切勿擔憂,不日他便可回府。」謝夫人點頭,說道:「阿彌陀佛,這個孽子惹下的債哪裡就那麼容易清了,無非是說說寬慰我們罷了,要真是那樣兒輕巧,那倒是好,我也不用想事情想的頭疼。」

    月娥便說道:「夫人保重身體。」謝夫人說道:「寬心,我無事的。」

    兩人在佛堂內站定,謝夫人握著佛珠,略微沉吟,才又說道:「今日叫你來,其實另有其事,只因我近幾日心緒不寧,又加上敬安之事,頗為煩惱,我疑心是孽債纏身,因此想去香葉寺行一場大法事,好消災祈福……明日便去,月兒你便陪我去一趟,如何?」

    月娥想了想,便微笑說道:「左右我也無事,願意相陪夫人。」

    殺生孽近佛門之地

    這一夜,月娥沒怎麼睡著,只靠在床邊上,靜靜出神。小葵來看過幾次,每次都見她望著一處,不言不語,只是發呆。小葵勸了幾回,月娥反叫她回去歇著,小葵也無法,只得去睡了。

    外頭風颯颯吹過,也不知城中哪裡,隱約傳來幾聲雞叫。小哈伏在床邊上,靜靜睡的香甜,一動不動。

    月娥呆看了片刻,才覺得半邊身子微微發麻,便動了動,手垂下,撇在一物上,低頭看看,卻是先前藏著的那些春-宮畫本。

    月娥怔了怔,隨即一笑,便拿了本上來,信手翻開,低頭去看。卻見線條清晰,畫工著實不錯,人物栩栩如生,表情也畫得極其到位。月娥起初心無旁騖,只是看著好玩兒,翻看了幾頁,見了那些奇技yín巧的姿勢動作,忍不住一時動了心……

    她在這種事上,是個生手,但也叫敬安帶著吃了兩回滋味,看了會兒,不由地就覺得心跳,心底便忍不住亂亂地想起了些胡天胡地的場景,月娥自覺不好,急忙將書頁合了,又輕輕啐了一口,臉上發熱,說道:「我怎麼會想到他呢,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

    月娥把書放下,換了個姿勢靠著床上,只怕自己睡著,怔怔地就望著桌上的一支紅燭,心頭百轉千回地想個不停,想了許久,幾番猶豫,終於下了地,見那桌上還放著筆墨紙硯----平日裡消遣用的,她就研了墨,想來想去,在紙上寫了行小字,因手有些抖,字跡難看,琢磨了會兒,遣詞用句也覺得不妥當,便只在蠟燭上燒了,又再寫一次。

    如此反覆,燒了幾張紙,寫了好大一會兒,終於寫好了,月娥盯著那字看了片刻,便輕輕地吹乾了墨漬,又仔細疊了起來。

    第二日天不亮,月娥一夜未眠起了,婢子們燒了香湯,月娥沐浴了,換了衣裳,小葵說道:「夫人怎麼心血來cháo就要去,昨晚上大公子一夜未回呢,也不知怎地。好歹等大公子回來再說。」

    月娥就說道:「我們不知夫人的心事,就隨了她罷了,對了,小葵……」小葵便看她,月娥說道:「其實這一趟去進香拜佛,也不用多人伺候,索性就只我一個跟著謝夫人去便是了,你留下來,不用跟著我了。」

    小葵吃了一驚,說道:「娘子,這是為何?」忽然面色一變,急忙跪地,說道,「娘子,是不是小葵做了什麼錯事?讓娘子不悅?」

    月娥搖頭,急忙伸手將她攙扶起來,說道:「你別急,你也知道我的出身,又不是什麼大家小姐,不用別人伺候的,在府內,自然要你來幫著我,這一回出去,也不為別的……既然是為了禮佛,就要誠心一些,不用人伺候著。何況,我留下你也有用意,我怕……假如侯爺回來了不見人,會著急,你便同侯爺說明了,他也不至於心急。」

    小葵聽她說了這番話,才略安心,又說道:「那娘子不帶伺候的人?」月娥說道:「真箇不用了,對了……」她便從袖子裡掏出那一張紙來,說道:「我另有一件事,需要你記著。」

    小葵點點頭,說道:「娘子你只管說。」

    月娥便將那疊著的字紙交給小葵,在她耳畔低低地說了一番話,小葵面露驚異之色,看向月娥,月娥說道:「你別笑話我,因我昨夜晚做了個夢,為求安心,才如此,你只記得我所說的,不得有誤,可能做到麼?」

    小葵急忙說道:「我就從娘子之意,絕不會耽誤事情。」

    月娥點點頭,拉著她手,說道:「自紫雲縣到京內,你是我最相熟也最可靠之人了,我在這京內舉目無親,除了侯爺,便只認得你了,因此心裡只當你是貼心之人。」小葵低頭,不知為何竟有些鼻酸,說道:「娘子快別這麼說,說起來,小葵的命,也是娘子相救的。」

    月娥說道:「你別怪他……那件事也別忘心裡去,好麼?」小葵說道:「奴婢怎麼敢,從來都是賣身進來的,就算真的被……也是奴婢的命罷了,奴婢也無怨。」

    月娥就笑了笑,說道:「我雖然命不好,卻會看相,我看你的樣子,卻是個會有後福的,放心罷了。」

    小葵破涕為笑,說道:「多謝娘子吉言。」

    月娥笑著,轉過身,到了梳妝檯前,看了看,便把那個盒子打開,素日裡敬安給她的好玩意兒都在裡面,什麼金銀玉鐲子,各色頭花兒,翡翠瑪瑙的戒子、珍珠串兒,應有盡有,月娥看了看,便從中挑了個累絲的金鐲子出來,說道:「這個鐲子,送給你。」小葵一驚,說道:「娘子,我怎麼敢要!」

    月娥說道:「我留著也沒什麼用,你看我從來都不愛戴這些的,就算稀罕個三兩日,也就放下了,如今給你,你記得我方才說的那一番話,將來你許配了好人家,這就當作一點兒嫁妝。」

    小葵仍舊不敢接,如墜夢中,恍恍惚惚。

    這一刻,外面有人說道:「娘子,夫人那邊派人來看娘子好了沒呢。」月娥轉頭說道:「知道了,片刻就出去了。」小葵怔了怔,叫道:「娘子……」還待要說話,月娥沖她一笑,見她呆呆怔怔的樣子,便親給她戴了,又握著她手,張手將小葵抱了一抱,低低在她耳畔說道:「好生在家裡頭呆著,打聽著外面的消息,好丫頭,我知道你機靈的……自會明白我叮囑你的那番話。」

    小葵呆著。月娥鬆開小葵,向外便走,走到門口,小哈叫了一聲,起身就跑到門口來,月娥走出門去,小哈也便跳出門,衝著她不停搖尾。

    月娥說道:「小哈,你留下。」小哈退後兩步,似乎猶豫,卻只盯著她看。

    月娥見她不動,披了披斗篷,邁步向前,出了東園門,身後呼哧呼哧之聲又傳來,卻是小哈又跟上來,月娥站住腳,回頭看了看,小哈便停了步子,月娥一笑,就又轉身向前走。

    出了東園門,過了東炎書房,天還黑蒙蒙地,就見到夫人大房跟前一大堆人在簇擁等候著,見月娥來了,有人就通傳進去,片刻,謝夫人一身素服也出來了,見月娥隻身一人,就問道:「月兒,你的丫鬟呢?」月娥說道:「只因我心思是去禮佛的,不想叫她們跟著,就沒有帶人,----我來伺候著夫人。」說著上前,謝夫人旁邊的一個小丫鬟退後,月娥便扶了她,另一邊兒,卻是瑛姐扶了。

    謝夫人見狀,便笑著說道:「果然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既然如此,瑛兒,你也不用去了,只留下來便是,我有月兒陪著便好了。」瑛姐猶豫了一會兒,終究答應,便退後。

    月娥同謝夫人兩個相視一笑,月娥便扶著她向前,出了門,見兩頂轎子一前一後,八個轎夫並些婆子們小廝們帶著香火蠟燭之類的恭候著,月娥扶著謝夫人入了轎子,自己才退回來,也上了轎。

    轎子向外而行,逐漸地出了城門,外面雪有些厚,腳踩在上面,發出吱呀吱呀聲響。

    月娥坐在轎中,慢慢地掀開帘子向外看了看,聽腳步聲,估摸著帶著十幾個人,她便留心看兩邊兒的路,因先前是來過一次的,倒是記住了六七分。

    過了近一個時辰,好似到了半道,忽然有人大聲叫道:「路邊有人!」與此同時,只聽得幾聲慘叫,連連響起,月娥心頭一驚,手握著膝頭裙子,一動不動,只聽得外面有人叫道:「有賊人出沒,保護夫人!」便是刀劍交擊的聲響,連成一片,且夾雜著人聲嘶喊,因是平明,萬籟俱寂,所有聲響剎那交錯響起,格外悽厲,驚心動魄。

    月娥忍了忍,終於沒有忍住,一掀轎帘子便走了出去,卻見茫茫雪路之上,地上的積雪已經被染做一團一團的紅,起碼有六七人已經倒在地上,多半是侯府帶出來的,周圍卻是些黑衣蒙面的人,身法矯健,手持武器,同護送的人斗在一起。

    原先抬轎子的幾個轎夫也被砍倒在地,動彈不得。月娥看了一會兒,便向前謝夫人的轎子跑過去,中途還踩到一具屍體,差點將她絆倒,月娥不顧一切爬起來,跑過去,掀開帘子叫道:「夫人!」卻見謝夫人坐在裡面,面白如紙,手中的佛珠不停地數著,一聲一聲地念佛。

    謝夫人聽到月娥叫,便睜開眼睛,卻並不見慌張,只問道:「發生何事了?」月娥說道:「不知哪裡來了些強盜,正在殺人,夫人,我們逃罷!」謝夫人說道:「逃?命來了,逃也逃不過的……就算逃,又往哪裡逃?」忽然面色一變。

    月娥見她望向自己身後,也覺毛骨悚然,回頭一看,果然見一個蒙面人正在自己跟前,月娥後退一步,那人獰笑一聲,手中的刀當空一閃,月娥只覺得頸間一痛,整個人便不省人事,倒身下去。

    月娥醒來之後,發現人躺在床上,室內光線微暗,她略略一動,覺得頸子上一陣陣疼,回想起來,原來是那人用刀柄砸在她的頸後,叫她昏了過去。

    月娥起身,試探著下地,卻見這不過是一座乾淨整潔的屋子罷了,周遭無聲。

    月娥試著搖了搖頭,腦後仍舊覺得疼,她見窗戶虛掩,便推開窗戶,透過窗戶看出去,隱約可見院落寬闊,滿地白雪凌亂,卻是不見人影。

    月娥正在發怔,外面有人推門進來,見她起身,便急忙說道:「月兒,你怎麼起來了?」卻正是謝夫人,身後跟著兩個丫鬟。

    月娥見了她,急忙說道:「夫人,你沒事麼?」謝夫人說道:「我無事,阿米托佛,萬幸,幸虧是香葉寺的大師們及時趕到,才將那些強人們打退了,救了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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