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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8:22:46 作者: 八月薇妮
    敬安前腳走了,後腳小葵就同幾個丫鬟進門來,無微不至地伺候月娥,又端了熬好的藥來給月娥喝。月娥便自喝了。她不慣被人團團圍著伺候,喝了藥就說自己要睡一會,便讓丫鬟們都出去了。

    月娥臥在床上,雖然合著雙眸,心中卻不平靜,只想謝敬安如此舉止到底想要如何?總之她是不能留在這裡的,此人不是個好相處的不說,家中的雞狗都等著,還有種的菜,她很是想念自己那宅子……而此地再好,畢竟不是久戀之家。

    其他,小良必定憂心……另外還有……

    月娥的腦中浮現蘇青青衫的俊逸模樣,先前還不覺得他怎樣,只以為他過於溫柔,又不想害他,所以總是有意避著,此番經歷生死,才覺得自己心底對蘇青仍是有一份渴慕的,蘇青就宛如一株大樹,不言不語,靜靜地,是可以叫人倚靠,在關鍵時候擋風遮雨的,他的溫柔言語,可親笑容,仿佛有治癒之力,讓人十分流連。

    月娥想到敬安,便皺眉,很是憂心,轉念想到蘇青,卻又微笑,溫馨十分,一忽兒地獄一忽兒天堂。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等到月娥醒來,正想問是什麼時候,忽然聽到一陣熟悉犬吠,月娥一怔,聽到外頭有人低低說道:「虎頭,別吵,姐姐睡著呢。」月娥聽了這個聲,又驚又喜,急忙說道:「是不是小良來了?」旁邊丫鬟們見她醒了,急忙上前來扶持,小葵說道:「娘子聽到了麼?外面正是小郎君來了,還帶了只狗兒。」

    月娥歡喜無限,急忙說道:「快讓他們進來。」自有丫鬟出去,不一會兒功夫,小郎抱著虎頭進了門來,四目相對,小郎的眼睛即刻紅了,撲上前來,跪地叫道:「姐姐!」那虎頭一竄落地,也認得舊主人,就在床榻前汪汪叫著,不停地向上跳躍,似乎想要跳到月娥的身上去。

    月娥伸手輕輕擁住小郎,說道:「傻孩子,我又沒事,哭什麼。」小郎啜泣著,抬起袖子擦淚,低著頭,說道:「姐姐,先前我好擔心,你總是沒有消息,後來才聽說將軍將你帶了回來,偏又昏迷著。」月娥伸手摸摸他的頭,說道:「這不是好端端的麼?快起來。」小郎這才緩緩起來,只看著月娥,月娥望著他一笑,又看地上不停跳躍的虎頭,便伸手將虎頭抱住,虎頭被月娥抱住,才停了動,靜靜地在月娥手中,發出低低的嗚鳴之聲,又伸出舌頭舔月娥的手。

    小郎低頭,望見月娥被白布裹著的左手,又是驚了一跳,問道:「姐姐,你的手……」月娥低頭看了看,將袖子稍微一拉遮住,說道:「不慎折到了……承蒙將軍照料,過幾日應該就會大好。」她輕描淡寫的一語帶過,小郎怎會相信?眼淚剛停,此刻又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簌簌落下。月娥只好細聲安慰。

    兩姐弟說了一會兒話,小郎便說道:「姐姐在此也好,我聽說將軍特意派人去京內找了個名醫要來此,可見將軍用心。」月娥怔了怔,皺眉說道:「往返也須許多日子,這是做什麼?誰耐煩等那些。」小郎說道:「姐姐多養些時候也是好的。」月娥說道:「就算是養,也要回家去,無緣無故留在這裡,恐怕會有人非議。」小郎說道:「有人說便由得他們去,我只要姐姐安然無恙。」月娥啞然,繼而又說:「小良,我……」剛要說話,外面有人說道:「小郎來了?」

    敬安大步流星,走了進來,月娥一見他,就把要說的話都咽了下去,姚良卻趕忙上前行禮,敬安特特將他扶起來,說道:「你來了便好了,你姐姐一直記掛著你,不肯安心。」姚良說道:「還要多謝將軍照料姐姐。」敬安說道:「這是應當的。」又看月娥,月娥只垂著眸不看他,敬安看著月娥膝頭上的虎頭,不知為何,十分嫉妒,卻仍笑著,說道:「狗兒也帶來了?」姚良有些不好意思,說道:「本是不帶他的,不料他總是跟著,打也打不退。」敬安說道:「帶來也好,姚娘子很是喜愛這狗兒。」酸溜溜的。

    月娥聽了這話,便轉頭看向姚良,問道:「小良,我家中的三隻雞如何?」姚良急忙說道:「我日日餵著,都很好,也下蛋呢。我積攢了些,等姐姐回去,給姐姐做了吃。」月娥歡喜一笑,說道:「你別留著,自己每天煮一個吃呀,那麼我那些菜呢?」姚良說道:「每日鬆土,長的也肥大了,等姐姐回去,就也可以摘了吃了。」月娥更是高興,想了想,還有一宗重要事情要問,看了敬安一眼,苦苦地忍住。

    不料敬安正盯著她,看她綻放歡顏,自己心頭也高興,猛地見她一臉關切想問什麼,卻忽然看自己一眼,又停了口。敬安心頭一盤算,頓時想明白她要問什麼,不由心下一冷。

    為紅顏此計安出

    敬安人在書房,垂眸沉思。自剿滅黑風堡群匪,凱旋而歸後,各地士紳紛紛相請,以為慶祝,耳聞無限阿諛奉承之語,觥籌交錯之極,敬安心中所思所想,卻無非是一人。

    越是花團錦簇,越是被眾人捧到高高在上,敬安越覺不安,他最為清楚,倘若不是那人,今日紫雲六鎮恐怕一片愁雲慘霧,遍地哀鴻,哪裡會是如此高朋滿座,笑語喧譁,他也不會好端端在此,恐怕早就淪落一具死屍,而靈堂亦備好了……

    敬安勉強應付了一日,便失了興趣,閒暇就呆在府內出神。開始還去見了月娥兩次,只見她每每不是睡著就是懨懨地不理自己,他也無法。偏生又不能如以前那樣,肆無忌憚將人抱了便是。敬安心底對月娥,已經並非當初單純褻玩之情,似多了一份敬畏,如同面對同自己勢均力敵的對手一般。

    敬安思來想去,想動手又忌憚,不知如何是好,深為苦惱。

    這日他藉口在書房內讀書,換了數十本,堆了滿桌,卻不想理會。衙門中有遞過來的文書,閒閒看了一翻,亦扔在邊上。心頭焦躁非凡,怎樣也無法定心。目光在書房內逡巡來去,看了片刻,終於望定了一物,略微一喜。便叫人帶了,出了書房,雙腳順風似的,直奔月娥養病之處,未曾進門之前,先有丫鬟出來迎接,敬安低聲問道:「人怎樣?」丫鬟回答說道:「回侯爺,娘子剛醒,精神尚好,現如今正喝藥著。」敬安聽了,甚是歡喜,急忙邁步入內,裡面小葵正伺候月娥喝藥,因藥極苦,月娥雙眉微蹙著,只是忍著,敬安一見,心頭又愛又憐。

    敬安還未及說話,小葵放了藥碗,躬身行禮,敬安看了看藥碗,說道:「已喝完了?去找些甜品來給娘子吃,免得嘴裡苦味不休。」小葵先前也是這般做的,聞言便也答應,端了碗告辭出去了。

    月娥見了敬安,便依舊垂了眸子下去,行了個禮,敬安上前欲扶起,月娥卻又側身躲過。敬安只好回身坐了桌邊上,月娥才也坐了。兩兩相看,敬安無事找話,問道:「藥果然極苦?」月娥沉默了會,才說道:「侯爺可嘗一嘗。」敬安說道:「那下回熬好了,我先嘗嘗看。」月娥本是堵他的,沒想到他竟然坦然應了,一時無語。

    敬安望了望,故作歡喜,說道:「你在本侯府里養傷,未免鬱悶,本侯陪你下棋如何?」說著,外面的丫鬟便將敬安隨侍帶來的棋盤之物捧了進來,月娥目瞪口呆看著,丫鬟將棋盤放在桌子上,敬安轉過身去,隨手擺弄那黑白棋子,說道:「姚娘子可對下棋有興趣?本侯陪你過兩盤如何?」

    月娥抬頭看了看頭頂,心底頗為無語。見他期盼般望著自己,才又說道:「侯爺玩笑麼?民婦怎會下棋?」敬安一怔,那手指捻著一枚黑子,手指白的如玉一般,僵在半空不動。

    敬安只想要用下棋來逗她解悶,並無想到她不會這一則,一時臉上幾番風雲變化,最後手一動,那枚黑子落在棋盤上,發出噠地聲響,敬安笑了兩聲,又說道:「不會也無妨,我教你如何?」月娥將臉扭到一邊去,說道:「不勞侯爺費心了……民婦對這些不甚感興趣,且天性駑鈍,學不會的。」

    敬安喉頭髮干,想了想,便說道:「那你喜歡什麼?琴棋書畫本侯什麼都會一點……嗯,那些不好,不如玩猜謎?又好玩又有趣,你如此聰明,一定會。」月娥低頭,說道:「這些費腦筋的事,民婦一概不懂。」敬安想來想去,退而求其次,便說道:「那麼你會什麼?本侯陪你就是了。」

    月娥聽他如此問,嘴角才一挑,看向敬安。敬安見她終於露出笑容,也覺高興,尚以為自己尋對了路,便問道:「你說就是了。」

    月娥一笑之後,淡淡說道:「民婦會的事情也頗多,比如餵雞餵狗,種田養菜,掃地煮飯,算帳開店,樣樣都也會一點。」說罷,便一眼不眨地看著敬安。

    敬安聽了這個,木呆呆地同月娥相看了半晌,才察覺她眼中透出的一絲笑意,敬安咬了咬唇,說道:「你是成心捉弄我?」月娥說道:「民婦怎敢,只不過也是實話實說罷了。」敬安說道:「本侯是想陪你解悶……」月娥說道:「倘若真箇如此,還請侯爺送民婦回去就是。」敬安一怒說道:「你這是妄想。」月娥看他一眼,冷冷地轉開頭去,自此不再開口。

    敬安坐了半晌,月娥都不理他,敬安無趣,袖子一揮,將面前滿棋盤的黑白子掃亂,才起身,氣憤憤地離去。

    身後月娥望著那一棋盤的黑白子落索,忍不住輕輕地嘆了口氣。

    過了片刻,小葵才端了盤子回來,見那落下的棋盤,又看床邊上出神的月娥,便問道:「娘子,用點甜點吧。」又先捧了一杯清水給月娥,月娥喝了口水,才吃了塊點心,覺得心底好過了些。小葵察言觀色,便笑著說道:「侯爺對娘子很上心呢。」月娥搖了搖頭。小葵見她並不生氣,又說道:「我是侯爺自京裡面帶出來的,知道爺的脾氣,侯爺從不曾對個人這般上心。」月娥說道:「他的性子是這樣的,一時熱血上來,就會任性而為,過後忘了也就忘了,如此而已。」小葵聽了,想了想說道:「侯爺這番並不似任性,是動了真了。」

    月娥只是搖頭,不以為意說道:「罷了,管他動不動真,我只是在這裡暫時將養兩日,跟他也無甚瓜葛,明兒就叫小良來,接我回家。」

    小葵說道:「娘子的傷還未好呢,若不好生養著,怕留下疤痕。」月娥微笑說道:「怕什麼,橫豎命在就可。」小葵說道:「小葵大膽說一句……」月娥問道:「什麼?」小葵說道:「小葵也未曾見過娘子這樣的人,分明是個女子,卻不輸給那些男人們,雖然我不知娘子是因何受傷,不過看我們侯爺這麼緊張,就也猜到幾分,可惜爺那樣聰明的人,對著娘子,竟會不知如何是好……也是的,要知道侯爺先前在京中,可是只有他做主意的份兒,不知多少人都為侯爺著迷呢,也沒見過侯爺對哪個這樣用心過,想必越是用心,就越不知該如何是好。」這的確是旁觀者清了,倘若敬安聽了這番話,定羞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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