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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8:22:46 作者: 八月薇妮
    月娥停下腳步,略微回頭,卻見王四鵠望著自己,說道:「月娥,總歸你要小心些,那主兒不是個好惹的,我總覺他對你不懷好意,……你要小心防範。」

    月娥搖了搖頭,不想再聽這些,邁步便走。卻聽得王四鵠在身後提高了聲音,說道:「我知道蘇青始終對你難以忘情,一直等著,只是月娘……我只怕我得不到你,那蘇青最終也是一片痴心奢望!」

    月娥被王四鵠幾句話弄得心頭亂亂地,加快步子回到家中,見虎頭憨憨地迎上來,圍著她打轉蹦跳,小尾巴搖的風車兒般,心情才好了些,蹲下來逗弄虎頭玩了一會兒,他小小的舌頭舔著月娥手指,逗得她哈哈笑,便又去後院看自己的菜地跟雞,卻驀地發覺,自己所種的那些個小白菜,有的葉片被撕扯壞了,連有一隻雞也飛出來,哆哆嗦嗦躲在角落裡,身上的毛被扯得七零八落,似帶了傷。

    月娥一怔,急忙上前檢查,發現白菜葉子上有齒孔,又看那雞傷痕累累,很是可憐,便急忙輕輕捉了它,將它放進竹圈裡,這才回頭看向虎頭。

    怪道先前她進門,見這小東西興奮的不成樣子,且嘴角還掛著一絲雞毛……起初還不以為意,如今卻反應過來,原來是虎頭做了惡,只是幸虧他還小,所以不曾咬死那雞,倘若大了,那還了得,恐怕三隻雞也不能保全。

    月娥氣不打一處來,便捉了虎頭,一掌拍在他的身上,罵道:「小小的年紀就學會恃強凌弱,長大了還怎樣!這是什麼壞脾氣?」虎頭起初還不以為意,以為主人逗著自己玩兒,反而伸出舌頭來舔月娥的手,後來被打的疼了才知覺,嗚嗚叫了兩聲,扭動著從月娥手中逃脫,一溜煙跑了。

    月娥仍舊覺得不解氣,找了個竹條子,追著虎頭,一邊罵道:「今日不教訓教訓你,改日就咬死了小雞那就後悔莫及了,出來,快出來!」虎頭從沒見過主人如此對待自己,嚇得慌了,嗚嗚叫著,夾著尾巴一路跑進了柴房,躲在一堆劈柴後面畏畏縮縮顫抖,不敢出來,月娥倒也不是真的打他,只想打打嚇唬教訓他一番,便指著他罵道:「出來,今日定要狠狠打一頓,讓你記得,以後不敢作惡!」忽然望著虎頭那兩隻亮晶晶的眼睛,腦中浮現出了謝敬安的形容顏色,他忽然出現在客棧之中,剛一露面,的確艷驚四座,連在上的自己都被驚到,心底嘆了一句「美哉少年」,只可惜,這美少年絕非表面看來如此完美,下一刻他的毒辣手段,便令她即刻改觀,從心生讚嘆仰慕,到巴不得敬而遠之不曾見過。

    誰知道,他竟然有意無意地出現她的跟前,登堂入室,強贈那些家具物什,他半是強橫半是堅持;王婆子為難,他及時出現,將她緊緊抱住……那樣無禮,車廂內耳鬢廝磨,讓她想起來便覺得心驚肉跳,逼得她近日出門都是步步小心……今日再見到王四鵠,那腿殘了,怕是一輩子的事……雖然他就此改了好的話,也算是禍兮福之所倚……而且他也算是自作自受,可是月娥心底,仍舊有些難過。可是轉念一想,倘若此刻她沒有被休,那悲慘的那個,仍舊是她。王四鵠又怎會有丁點悔改之心?何況真正的姚月娘,早跳了河,縱然悔改,又有何用?

    然而想到王四鵠最後那句話,總叫月娥覺得心裡忐忑不安。如今見虎頭欺負小雞,為非作歹的,她心底不由地就把虎頭想成了謝敬安,真想好好地抽打他一番才甘心。

    姚良回家來的時候,就看到月娥拿著竹條,對著躲在劈柴後的虎頭怒目相視。姚良也從未見過月娥如此,當下將竹條拿過來,問清了後,又急忙勸了月娥一會兒,她才慢慢地消了氣。

    第三日,月娥的鋪子便開張了,只是掛了個請人繡的簡單的紅絨底黃字:良計。

    鋪子開張當日,只放了一掛炮竹,雖然如此,頃刻間來往的人可真不少,尤其是姚良的那些個同僚,因是嘗過了的,巴不得多買些,並張橋也發動了些人來,街坊四鄰雖然好奇這是個什麼……有哪些沒見過的就站在邊上瞧,但是熱鬧誰不愛湊?終於見諸多人都搶著要,且都是一包一包的買了,喜滋滋捧著走,有那些嘴饞的,當場便打開了,揪住了一個燒梅填入嘴裡,大嚼起來,吃的甚是香甜。

    旁邊的人見了此種盛況,又看人吃的甘美,那燒梅賣相也好,倒似是翡翠般的皮兒透明,自己也生恐落了後,從最初的觀望不前到急急忙忙也排起隊來,因此月娥早早起身做的那十籠屜燒梅足有二三百個,在半個時辰之內便被哄搶一空!

    月娥本想第一日只是賣個喜慶,又生怕眾人不認得此物,所以適當做了些,卻沒想到竟然賣的如此順當。當下燒梅一售而空,鋪子前卻還有長長的隊伍,姚良也趕來幫手,見狀便說道:「對不住各位,今日的已經售完了,請等下午或者明日再來。」那些人拍胸跺腳,不停嘆息,商量著下回要早些來。

    下午時候,月娥便多做了些,又賣了一空。一天之後,月娥關了鋪子,跟姚良兩個回家,算計了一番今日所賺,已經有了小半兩銀子,著實喜悅。

    晚上睡之前,月娥便將店內有缺的諸種作料都準備妥當,只等第二日起身料理,次日清晨絕早,雞都沒有打鳴,月娥又早早起身,姚良也幫忙,兩人帶了材料,趕往店內。月娥做燒梅,姚良便負責燒火,到天明的時候,便做好了十五屜的燒梅。兩人剛準備妥當,早有人聞香而來,紛紛議論,說道:「昨日沒有嘗到這新鮮物,今早上起了個大早,專門來買。」又有人說道:「我有幸分著嘗了一個,果真是好吃的!比包子更甘美鮮甜。昨晚上想那個味兒,餓了一夜。」

    當下眾人如願購得了,卻仍舊有那些來晚了的,便只搖頭,說道:「誰知道吃東西也要趕早兒的?」發誓下回再趕個頭前。

    姚良幫月娥忙碌完了,便要回去辦公,月娥將特意留下的燒梅撿了幾個給他裝著,又讓他帶了一包,送給張橋。姚良歡喜帶著離開了。

    月娥便挽了袖子,收拾剩下的邊邊角角,因他們來的早,出門的時候虎頭也跟著來,月娥怕他丟了,就將他攔在屋內,當下又扔出個殘破了的燒梅給他,虎頭抱著燒梅,吃的嗚嗚興奮亂叫。

    正忙得差不多了,忽然聽到有人說道:「噯?沒了?」月娥還以為是趕不及了的食客,便帶笑說道:「真對不起,請您下次再……」一抬頭,猛地同那人打了個照面,頓時驚得倒退一步。

    身後的虎頭吃完了燒梅,興沖衝過來,汪汪叫了兩聲。

    那人眼睛一瞟,淡淡說道:「喲,還有狗兒。」

    月娥心一時跳的激烈,按捺著,說道:「不知是將軍大人……小婦人失禮了。」隔著那櫃檯架子,便跟謝敬安行禮。

    謝敬安神色略帶慵懶,也不似先前那樣的鮮明肆狂,身上還斜斜披了件衣裳,此刻只望著月娥,說道:「聽聞這兒有好吃的,特意來看看,真箇沒了?」說著,便低頭又在柜子面前左右亂瞧。

    月娥見他神色淡淡的,面容也有點憔悴,神情懶散,心想莫非他是起了個大早,特意也來的?此刻太陽才緩緩升起,長街上一道金黃光亮。

    月娥便說道:「真箇沒了,很對不起將軍大人,等小婦人再做了,再請大人品嘗。」謝敬安皺了皺眉,說道:「不成,我此刻餓得很,今日非吃到不可。」月娥聽他這麼說,心頭又是一慌。謝敬安眼尖,卻說道:「那籠屜下的是什麼?」月娥轉眼一看,微笑說道:「也沒什麼……」謝敬安哼了一聲,說道:「你就是不肯給我吃是不是?」月娥聽他這話,似有意似無意,也不敢搭腔。謝敬安斜睨她一眼,也不說話,伸手一掀門帘,自顧自走了進來,月娥一驚,急忙說道:「侯爺!」謝敬安逕自走到那籠屜旁邊,掀起上面的蓋布,忽然目光一亮,說道:「這不是吃的?你怎麼只是敷衍騙我?」

    月娥急忙分辯,說道:「侯爺,這是殘破了的,不能賣給客人,所以留下來……」這倒是真的,方才她就是從這兒拿了一個餵給虎頭的。

    謝敬安聞言卻哼了一聲,說道:「推三阻四……你是怕本侯吃了你的,不給錢?」

    月娥真是怕他說這個「吃」字了,便皺了眉嘆氣,說道:「侯爺若是喜歡,自用無妨,怎肯收侯爺的錢?」謝敬安這才微微一笑,伸出兩個手指頭,捏了個破的燒梅,清玉般的手指襯著透明皮兒的燒梅,真箇好看的緊,慢慢地填入嘴裡去,嚼了兩口,忽然怔住。

    放心神一枕好睡

    謝敬安這幾日每日出去剿匪,怎奈那幫匪徒竟然無比滑溜,日日躲在林子之中同他轉圈,倘若他不在,才出面犯事。敬安氣的沒法,只好派了大批兵丁出去每日巡邏盯著,但這也不過是權宜之計,若常此以往,那些兵丁也要累垮了。

    昨日謝敬安去縣衙門,正巧張橋過來公幹,帶了一盒點心給賀知縣吃,知縣是個見過市面的,便認得這是南邊之物,謝敬安從旁瞅著,也不做聲,原來他在京城中也吃過,只不過此地從不曾有,倒有幾分想念。但以他的身份,自不能跟知縣討這些個小吃,何況可有可無。後來出來,才聽人眾口相傳,說是姚娘子開的點心鋪子,名喚「良記」,他這才上了興趣。

    今兒一大早敬安起了身,還帶幾分睏倦,便溜溜達達來到鎮上,果然見行人來往,有的歡天喜地,有的搖頭頹喪……歡天喜地的自是那些買到燒梅的,搖頭的那些便立誓明兒早起。謝敬安有些詫異,心想是什麼了不得的好東西,不過是那個鄉野村婦弄出的村玩意兒罷了,只有那些鄉巴佬兒才一副如獲至寶的樣子,他便一路走來,果然見那個高挑的招牌,門口上,那個人兒挽著袖子,身著一襲素服,頭上烏溜溜蓬鬆的頭髮被一方藍色素布裹著,卻越發顯得眉如遠山,目若秋水,舉止間又乾脆又利落,忙碌著的樣兒,更有一番認真之美。

    謝敬安頓時如蜜蜂見了花,身不由己地就走過去,到跟前才發現柜子上什麼也沒了,不由挑了挑眉。

    敬安吃那個破皮燒梅的時候,滿心準備好了詞兒,專門是挑揀燒梅的不是的。他在京城之中什麼沒吃過,點心之類除非京中名廚作出的,否則一概不沾,哪裡會將這些看在眼裡,一口吃了個,便要挑刺……不料嚼了一口,只覺得甘香滿嘴,燒梅還帶著溫,裡頭的肉餡也是鮮美異常,倒好似自個兒長了腿,迫不及待地要奔下喉嚨一般,謝敬安一個字兒也沒說出來,倒先把那燒梅給吞下去了。

    月娥見他表情呆呆的,以為他吃噎到了,急忙說道:「侯爺您稍等。」急忙轉身去給他倒水,謝敬安這才反應過來,急忙咳嗽一聲,說道:「本侯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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