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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8:20:12 作者: 綠嬑
這人啊,只要縮過一次,那份陰影就會日日夜夜地折磨著心,碾著心肝。慢慢地,為了讓自己活下去也會逼著自己心硬如鐵。
他學會置身事外,學會保全自己。不過明明並不覺得自己現在這樣有什麼不好的,至少他還活著。他有那份覺悟,今日自己袖手旁觀過那份冷漠,明日必定會有別人這麼對自己,到了那一天他不會怨恨任何人。
因此,談起村里人昨晚在面對賊匪的攻擊時沒有同進退時,他也沒有多少憤恨。他看向俞蘅,本來他以為他姨也會生氣,就像昨天晚上清榮哥和其他舉著武器反抗的村人,砸門喊人出來幫忙卻無人應答時,他們氣得破口大罵。沒想到他姨面色平靜,還是淡淡的。
「好。」俞蘅點點頭,跟明明說,「我就先回家了,你和你清榮哥說,這些屍體不能久放,這些味道會引來狼的。」他提了個建議後就真的回去了。年輕人能幹,已經不用他多提點啦。明明能夠和周清榮很好地互補,他再也不用擔心周清榮的心太軟了。
中午,曬穀場起了大火,正值西風,黑色的濃煙正好往周家這邊過來,那煙的味道帶著焦香。鄭涵關上門窗,將味道隔在外面。
聽見臥房裡的咳嗽聲,鄭涵有些擔憂,進臥房問俞蘅:「媽,你想吃些什麼?」婆婆年紀大了,昨晚丈夫和明明出去抓賊,婆婆獨自留在上面守著家門,到底年紀大了,半夜裡多冷啊,中午婆婆再次病倒起了燒,連午飯都沒吃呢。
俞蘅倒不怎麼擔心:「給我煮點粥就行,加糖。」
「哎!」
鄭涵叮囑兒子照顧妹妹,別再炕上打鬧之後退出臥房到廚房去。她打開米缸,拿米勺子舀米,米缸只剩下薄薄一層米,舀起來特別不方便。她乾脆用手去抓,將米洗好之後她將鍋放在灶上,抬下來的熱水鍋則被她端到衛生間洗衣服。
忽然她聽見隔壁有哭聲,她嘆氣:「清湖又罵孩子了?唉孩子可憐。」
這幾年,丈夫的堂姐周清湖的脾氣越發古怪。她其實也知道一點點的,那年寒潮之後,清湖姐的公婆還有清水的小兒子都死在了地窖里。那時候建業叔家也太難了,一個個的都跟失了魂一樣,建業叔和香蘭嬸還病了一場。清湖姐那時候也得了一種病,還是她婆婆幫著開導好的。結果這人也奇怪,病好之後脾氣反而更差了!以前是比較潑辣,後來是有些瘋癲,開始和她的丈夫宋開吵架,對以前疼愛的兩個兒子也不再親熱,時常打罵。
「她那是心生病了。」她婆婆這麼說。
「病了連孩子也不要了?」鄭涵搖頭,剛把女兒的一件小衣擰乾,卻聽見自家門被拍響了。「清榮!清榮!」
竟然是宋開?
宋開這個姐夫可從來沒有獨自來過他們家,是一個再沉默寡言不過的人了。
她趕緊擦擦手去開門,宋開竟然上半身都是血,看得她心驚肉跳:「姐夫你----」
「清榮呢!讓他去把爸和清水喊回來快啊!」
「清榮不在----」她死死盯著宋開身上的血。
宋開聽了轉頭就走,跑得踉踉蹌蹌的。鄭涵實在被嚇得不輕,宋姐夫一直沒出門,身上怎麼會有血。想到剛剛聽到的孩子哭聲,她似乎沒聽見清湖姐的聲音?她心裡一跳,直接往隔壁跑去。
隔壁的大門也沒關,建業叔家也沒有進別的人住,之前建業叔也想收點租金補貼家用,不過被清湖姐攪糊了,因此家裡也比較冷清,兩個孩子的哭聲在臥室里傳來,她對這裡也是很熟悉的,直接沖了進去。
一進去就看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周清湖,她的下巴都是血,嘴裡還含著血正在往外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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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清湖死了,在每日例行的咒罵中突然噴出一大口血,直接咽氣了。俞蘅在病中得知這個消息,只在她出殯的時候被鄭涵扶著站在門口送了送。現在也不興葬禮,天還沒黑,周清湖的屍體就已經安置好了。
這兩天死了太多人,周清湖的死就像渾水中的一道漣漪,除了親人根本沒有人在意。
吳家村人攻擊老亢村的餘波一直未歇,惶恐的情緒在村里持續蔓延。可是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俞蘅在病中還給了周清榮不少物資支持,給他用的儲物戒指里的槍枝彈藥一用完就給他補上。在休息兩天之後,周清榮結合那天晚上抵禦強盜過程中考察到的村人表現,從裡面又選出一批靠得住的。
敢打敢拼,不是縮頭烏龜。
在那天晚上,周清榮和明明的表現最好,特別是周清榮終於在那一戰中奠定了自己在村裡的實力地位,話語權達到空前最大。而他也在那一戰中得到磨鍊,俞蘅終於找到機會順勢引導他一番,讓他生出領導老亢村的野心來。
人是野心動物,而這種野心在自己有相匹配的實力時會滋長得更加強烈。
引導教育經營數年,才慢慢地將一塊普通石頭磨成玉,俞蘅也擔心周清榮一下子飄得太高,時不時還得和他來個母子談心,又引兩個孩子來將他飄高的魂拽回地上,可謂煞費苦心。
明明抱著冬筍在炕邊削的時候,還佯裝酸溜溜地說:「淑芬媽媽對清榮哥真好。」
俞蘅忍俊不禁:「我對你就不好嗎?」
明明就笑嘻嘻地說:「好好好。姨,我下午上山一趟,你在家好好休息。」他打算上山找野雞給他姨補一補身體。他有些害怕,村里現在年紀最大的只有他姨和隔壁建業叔了。說是年紀最大,其實他姨也才六十出頭,擱以前才是剛進入廣場舞隊伍的小老太太,人家七十多的老太太還生龍活虎呢。可是現在……他實在擔心他姨熬不過這鬼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