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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頁

2023-09-22 18:11:57 作者: 白霜白
    龔玉拂跟了柳公酌那麼多年,一直至兩年前他從宮外帶回柳煦兒方知道她的存在,而事前根本從未聽過柳公酌提及包三娘的隻字遍語,更不曾聽他提及與安晟公主相關的任何事跡與恩情。

    依她對柳公酌的了解,極其懷疑這就是個局。可到底柳公酌在布希麼局,便是連她這般親近的人都看不清。

    柳公酌擺手作罷:「我知你對她一直有成見,不過依你所言……」

    「若是人人都如你這般想,豈不說明她做到了?」

    龔玉拂表情一頓,漸露愕然。柳公酌卻是恢復淡色,將那盞一口未喝的茶推了出去:「去換盞新的來罷。」

    龔玉拂倉促端回那盞茶,心中駭浪未平,揣著滿腹疑色離去。

    柳公酌重新瞥向窗外雨色,一抹虛影掩映其中,他眸光微晃,不稍多時便有人闖進屋門。柳公酌靜靜端了她一眼,輕聲細語便像是最慈愛的問候:「怎麼也不打傘,冒雨淋成這副樣子?」

    「爹爹。」柳煦兒冒雨而來,頭髮渾身無一倖免,滲透全身的濕氣仿佛冒著絲絲寒意,便是在這盛夏時節也覺得分外的冷。

    柳公酌依然故我,坐在那張官帽椅中沒有動作。反倒是柳煦兒意識到這副模樣的冒失,略略顯得手足無措:「爹爹、我不是故意把您這兒弄濕的。」

    「那你說應該怎麼辦才好?」柳公酌溫聲反問,「反正你都已經不問自闖,還在意這些身外之物做什麼?」

    濕漉漉的髮絲耷在柳煦兒的眼皮上,狼狽的模樣顯得無比淒楚:「可是、可是爹爹不肯見我。」

    柳公酌卻道:「便是見了你,我也不能為你改變什麼。」

    柳煦兒扁嘴:「為什麼不能?您是司禮監掌印,您還是陛下最親信的人,您說一句話能抵別人一百個句,您怎麼就不能了?」

    柳公酌笑了:「那要是我不願意呢?」

    柳煦兒嘴唇顫動,將哭未哭:「為什麼嘛?您不是讓我去給公主報恩麼?那麼大的恩情,我實在報不了了,女債父償還不成麼?」

    柳公酌被她這句『女債父償』給逗笑了:「你這小丫頭片子倒是挺能說道,看來隨了公主以後腦子更是活絡不少。」

    「可你覺得這句話擺在咱們之間,合適嗎?」

    柳煦兒揉搓眼睛,略略有些泛紅了:「怎麼不合適?難道不是爹爹讓我作您的女兒麼?」

    「那你再仔細想想,我當初還跟你說了些什麼?」

    柳煦兒懵懵懂懂。

    「你都已經這麼進來找我了,總不會告訴我你還什麼都沒能想起來吧?」

    柳公酌聲音幽幽,柳煦兒隱約明白過來這份熟悉是什麼,每當她聽見耳畔響起說話的聲音,便會鑽牛角尖試圖回憶起那是誰的聲音,現在她想起來了,那是爹爹的聲音。

    「爹爹,當初發現水井落屍的時候,你為什麼一再確定那事跟我有無干係?」柳煦兒出神喃喃,她抬起頭:「是因為真的與我有關呢?」

    柳公酌沒有開口,柳煦兒兀自捋起那截袖子,盯著膚色雪白到已經遮掩去了曾經疤痕的完好手臂:「邢大人說井中女屍或是人為殺害,死者生前曾與兇手發生爭執,兇手極可能是綴華宮裡的什麼人,只要找到手臂有傷疤的人,那人極可能正是兇手。可我找遍整個綴華宮的人,唯有我手上曾經有過這樣的疤痕,而且出事當天我正好就在現場,我為什麼會在那裡呢?」

    柳煦兒恍恍惚惚,她以為她是在天蒙蒙亮的時候去水井打水,然而事到如今讓她重新回想,她卻有些不確定。她只記得事後自己曾對邢大人說背後有雙手推了她一把,險些將她推入井中。可事實上,她已經完全想不起遇害當時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那麼可怕的遭遇,她為什麼會完全想不起來整個事情經過?

    「邢大人還說,遇害者叫李琴,入宮之前她原籍是在城北老盤十里竇。」柳煦兒驚訝道:「李阿琴我知道呀,她家與我家只隔一條巷子。她是長女,家裡有個酗酒的爹、五個弟妹,五年前娘親生下最後一個妹妹的時候難產死了,為了錢被她爹送進宮裡當粗使奴才,她走後家裡兩個妹妹又被分別賣給人牙子,兩年前有個弟弟在城西偷東西被攤主一不小心給砸死了——」

    柳煦兒念念有詞,隔巷的老鄰家務事卻能一字不差地念出來:「李琴李琴,原來她是李琴。一定是因為泡在水裡看不清容貌,所以我才認不出她的長相……」

    柳煦兒抬起空洞的表情,茫茫然道:「可是怎麼會這麼巧呢?為什麼死的人偏偏是她?」

    邢嚴沒有追問,但他會告訴柳煦兒這些,是因為他心中存疑,他懷疑的人正是柳煦兒。可柳煦兒無比坦蕩,她雙眼澄澈,對這一切表現出了一無所知。

    只有柳煦兒知道不是的。

    「自從上次跟著公主離開林府回家一趟,我總覺得我好像忘了什麼。」柳煦兒喃喃自語,「對了,就是在那人出現之後。」

    當日她隨公主溜出林府去了一趟恭恩寺,回來途中返家一趟,柳煦兒在那裡遇見了隔壁鄰居周家的女兒周雨。

    周家夫婦生了一對兒女,長子娶了媳婦生了兒子,祖孫三代擠在小小的毛胚屋裡,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女兒周雨生得秀氣,不過性子嬌慣,常嫌家裡窮,盼著那點兒光鮮,稍大一些經人介紹去了百繡坊學刺繡,就再也沒有回城北的家。直到那趟柳煦兒和公主一起回家,才知道她的繡工一般,早被百繡坊給辭了,這才不得不回家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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