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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8:11:57 作者: 白霜白
皇帝感慨:「朕原想勸太后與你一同入京,可你皇祖母說懶,這些年除了出門禮佛,多走一里路都不肯,實在頑固。」
「上京離貴安太遠了,皇祖母不喜奔波,您還是別為難她老人家了。」
宴上歌舞雖好,但絕大多數人的注意力都投放在主席位上。眾人皆知安晟公主身份特殊,可見今日這一家子相處氛圍其樂融融,一時間神態各異,心潮湧動。
眼看昭燕期期艾艾望著對席,楊皇后笑著替她搭把手:「安晟沒來前,昭燕這孩子便心心盼盼著見你。這會兒坐席隔得遠,不如讓她到你身邊,你倆姐妹好生聚聚。」
見安晟朝自己投來一眼,昭燕怯生生地紅了臉。
「那自然是再好不過。」安晟盈盈一笑,「昭燕,你過來罷。」
昭燕經她一笑,便好似找回了幾分童年記憶當中如夢似幻的那抹影子,傾身便要湊上去,卻在這時身旁傳來一聲輕笑:「這可如何使得?」
聞言,不僅楊皇后蹙眉,連正在欣賞歌舞的皇帝也回頭看來。秦貴妃臉色瞬變,暗暗扯動妹妹的衣袂要她閉嘴,奈何小秦妃無動於衷,反而揚高聲音,令在座其他人等紛紛投來投究的目光。
「昭燕公主自幼長於深宮,她生來尊貴,是以受天家庇護。如此性情浪漫、像紙一樣純淨潔白的孩子若是沾了污穢,豈不令人痛心惋惜?」
第8章 彈劾 公主不檢點,公主還好色!……
只從句面上聽,小秦妃的每個字好似都挑不出毛病。可一旦結合前言後文再細品,這話任誰聽了都知道是在罵誰。
楊皇后冷眼掃了過去,昭燕平日鮮少情緒過激,此時也忍不住面含薄怒——
「污穢?」
安晟慢條斯理地開腔,她抬眸環望,煞有介事轉回來:「今日夜宴君臣同歡、眾賓齊樂,偌大的宮宇何等富麗,本宮未見何來污穢,莫不是小秦妃娘娘眼拙?既然是病就得治,反正太醫府有醫官值夜,不如小秦妃還是早些兒去會診吧。」
小秦妃面色一沉,秦貴妃在桌下用力攥住她的手:「你別惹事……」
卻在這時,席下一名鬢白老臣站了出來:「安晟公主鋒芒逼人,可謂是氣焰萬丈。可若恃勢欺人,不識百姓之苦,令蒼生膽寒,言止可畏,則不可取。」
安晟微眯雙眼:「哦?不知這位是?」
皇帝沉吟:「周正言,今日夜宴乃是為安晟歸京接風洗塵,你有何辯等明日再論。」
在座皆為朝中要員,知他正是今日在議事堂上參公主的那位諫院正言。周大人面無懼色,彎身作揖:「望陛下容老臣斗膽,敢問公主一句,半個月前公主車儀行至恭恩寺,可曾行擄僧之事?」
眾人摒息,齊齊望向安晟公主。那張臉上妝容精緻,絲毫未顯驚慌之色:「確有其事。」
底下抽息連連,連那出聲質問的周正言也沒想到她竟承認得這般痛快。他慷慨陳詞:「生身女子,本應通識禮體,遵從婦道。公主出身高貴,所享所用確是尋常女子所沒有的富貴與權望。可你一昧沉湎淫逸、放誕不羈,可知恭恩寺受天家尊崇、百姓擁戴,數百年間承其香鄴,寺僧無不德高望重,豈容爾等肆意折辱?!」
「臣聞公主車儀悉數抵京,一車車寶箱滿載而入,箱中珍寶價值連城,儼然國庫都不能媲美。試問我朝近年連逢征戰、洪疫災害,有多少子民至今流離失所、溫飽不足?然則公主平日用度何等奢靡,你讓沿路受苦受難的百姓如何作想,百姓豈能對天家忠誠信服?!」
周正言一席話將『驕奢淫逸』四個字狠狠扣在安晟的腦袋上。如果說對少僧不敬只是垢病她的不檢點,那麼後面對她奢靡用度的作為提出質疑才是一記重頭槌。
這位周大人痛陳其弊,今日夜宴無疑有備而來。秦貴妃心存驚疑,不敢顯露。她暗暗覷向妹妹,又將目光投往父兄所在的席位,一時無法確定這位周大人是否家中安排。
安晟靜端這位諫院大言,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諫者,直言以悟人。本宮能從方才一席話的字裡行間品出周大人對恭恩寺中諸位高僧的崇敬之心,以及對天災人禍、對百姓苦楚的設身感悟。推己及人,本宮很欣賞周大人的愛民之心、直正之氣……」
「——但是,」安晟話峰一轉,眼神犀利:「強加之罪,使言有不實、其有不正,謂之沽名。周大人為正諫忠臣,可你不稽原由而疏誤,不明真理而誅責,乃致本宮名譽受損、當堂折辱,很難相信這樣的周大人平日是如何能夠起到為今上諫議的作用。」
周正言沉得住氣:「依公主之意,認為老臣所言不實,是強加之罪?可適才分明是公主親口承認不敬佛祖折辱寺僧,敢問公主又當如何解釋?」
安晟反道:「本宮只承認擄僧之說,可你句句折辱從何而來,難道不是周大人慾加之罪?」
周正言怒極反笑:「擄僧淫樂,難道還不是不敬佛祖、辱沒僧侶?!」
「你又知道本宮擄走寺僧,是行淫樂之事?」安晟也笑了:「周大人可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
這種事情自然是不可能的,周正言立刻正色:「佛門清靜不聞俗事,倘若真將寺僧請來當面對質,只怕有辱斯文,公主又何必強詞奪理,蒙羞自取?」
安晟挑眉:「如此看來,周大人確是道聽途說,而非真正詢問過當事之人,不曾探其實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