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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8:11:57 作者: 白霜白
與此同時,搬箱子的兩名太監飛快掃了柳煦兒一眼,在她不解的表情中迅速將臉扭了回去,仿佛剛才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彼時金烏西墜,玉兔東升。隨著星幕籠罩宮城上方,一盞盞暖色宮燈接連續上,柳煦兒也終於迎來放值的時間。她站得筆挺,聚精會神等待接替她的人,然後就可以去吃晚飯了。
就在這時,中殿出來一行人。
今日梅蘭竹菊都在,個高腿長一字排開,襯得公主氣勢極盛,容不得半點齟齬與輕慢。
行在最前端的安晟公主烏髮高挽,鬢上金鈿翠簪,珠光寶氣。她一身鈴蘭綢裙顯得膚白,右衽與袖袂的銀絲繡著卷草紋,銀光栩栩,繁複精美。一朵湖縐海棠貼頸圈飾,外覆輕軟的水縐紗,行走之時翻飛涌動,冷風含香,芳華霏霏,宛若仙人降世。
公主絕非人間俗艷,亦不是什麼空谷幽蘭。她明艷出挑,美得分外張揚,卻不是宮裡處處見到的那些嬪妃所流露的嬌柔嫵媚、不是千金貴女舉手投足所表露的端雅秀美,這一刻令柳煦兒想到方才宮人們私下討論的一席話。
公主所穿所用無一不是獨一份,公主的美更是天上人間唯她獨有。
柳煦兒看得有些痴了。
直至那抹翩然之姿停在離她不遠不近的地方,一薄涼色噙在鮮艷欲滴的菱唇上:「好看嗎?」
柳煦兒心想當然好看:「簡直人間絕色。」
話音一落,整個過廊庭徑的空氣都是凝滯的。
後知後覺的柳煦兒慢半拍地回過神時,詫異地發現心中所想非但脫口而出,更令她詫異的是那聲輕飄飄的『好看嗎』壓根就不是幻聽,而是路過的安晟公主真實詢問她的話。
當場柳煦兒的寒毛就炸了起來。
第7章 抱大腿 「你每次見人都喜歡撲上來嗎?……
據聞公主車儀入京當日,色膽包天的秦小公子因對公主出言不遜,被黑甲騎衛拖行遊街至城樓,足足掛了一整晚,隔日才被放下來,抬回秦府日日以珍稀藥材人參雞湯吊著氣。
可柳煦兒哪有那麼金貴的命,她連參須都吃不起,嚇得顫巍巍想跪,可她忘了久站腿麻,微曲的雙膝不支力,導致柳煦兒慣性前傾,一下子撲向正前方。
周遭驚呼四起,然後逐漸回落,變得異常安靜,死寂。
柳煦兒反應遲鈍地仰起臉,發現她正撲在公主奢美華貴的裙裾之下,因為一個下意識的動作而緊緊抱在她的小腿肚子上。
她的腦子空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全在重複『公主所穿所用價值連城』、『公主隨便一件衣裳能抵她半輩子的全部開銷』以及『全部開銷是多少』——
所以全部開銷該是多少?
柳煦兒沒想明白,雙手如觸電一般飛快彈開,手足無措欲哭無淚:「公、公主恕罪。」
安晟公主居高臨下斜睨過來的那一眼,凍得她渾身顫得更加厲害。
周遭其他宮人皆已伏首,摒住呼吸,還有踩著點兒來給柳煦兒接班的宮女也縮在角落,生怕受她牽連,跟著倒霉。衝撞主子乃是大罪,莫說喜怒無常躁戾之極的安晟公主,換作別的主子也是要挨大板子的。
罰輕了,是菩薩保佑。罰重了,便是滅頂之災。
「你每次見人都喜歡撲上來嗎?」
柳煦兒小臉慘白,唇齒打顫,眼睫遲緩地扇了扇:「?」
不知從哪傳來低低一聲噗嗤,仿佛是個錯覺,可周遭也沒人敢看,只有安晟公主朝那個方向橫去一眼。梅侍官掩唇,眼觀鼻鼻觀心,彎身來到公主身前替她撫平裙裾。
其實那身綢裙絲滑柔順,根本不會起褶皺。安晟公主輕撣衣袂,深深睇給柳煦兒一眼:「本宮今日還有要事在身,回來再收拾你。」
開宴的時辰將至,作為接風宴的主人公,安晟公主理所當然是不能缺席的。
停在宮門前的鳳輦久候多時,公主乘輦起駕之時,梅侍官順勢前傾低聲附耳:「已經將寢殿銜合東西配殿的人都打發走了。」
安晟無聲頜首,順著設宴的常樂宮啟程而去。
公主一走,前殿中殿裡里外外的人都鬆了口氣,該放值的放值,接班的照常接班,唯有柳煦兒像尊石像杵在原地,直至接替她的宮女推了推她。
「你可別在這兒跪了,這兒不是你跪的地方。」
柳煦兒想給她挪位置,那名宮女卻怕公主回來遭牽連,使勁兒地催促她:「今夜宴席不知何時結束,公主回來肯定晚了。你得去寢殿跪,沒聽公主說要收拾你嗎?」
柳煦兒的雙肩漸漸垮下來,蔫嗒嗒爬起來去跪寢殿。
此時常樂宮中燈火璀璨,妙曼絲竹不絕入耳,席上眾人觥籌交錯,眼神交匯之間,不時耳語:「三日前秦家公子冒犯公主遭聖君痛斥,你知事後怎麼著?」
「今日諫院上參一本,彈劾安晟公主於來京路途擄僧行樂,不敬佛門罔顧禮法,其行止不堪禮雅,屬實不成體統,令人望然生畏。」
這事不是什麼秘密,早前有傳公主入京行程延誤,便是因為途遇走僧一時興起,賴在佛門不走了。這一誤便是半月有餘,有好事者將公主與少僧的香豐色故事描得有鼻有眼,曾在小範圍內暗中流傳。
「早聞安晟公主有姑射神容,然則驕奢淫逸,性情躁戾。倘若當真行止有缺,且不檢點,實在有損……那位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