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五章 屋主
2023-09-22 17:59:29 作者: 蘇羽宣
屋主看著棋盤的時候,眼神變得有些深沉或者說是憂鬱,「還沒下完,也永遠都分不出高下了。姑娘要是覺得不礙眼,就把棋盤繼續這麼擺著吧,要是不喜歡,等我離開時這座宅子以後,姑娘隨意處置。」
阿依莎想著屋主的話,一盤永遠也不可能再分出高下的棋,那就是,另外一個下棋的人永遠也不會再來到這裡了。這有很多種可能,但自然而然會讓人想到其中的一種,那就是另外一個下棋的人不在世上了。不然,不會用那樣肯定的語氣。
屋主接著帶阿依莎去看大堂,屋主也看出來了,主要是阿依莎想要買這座宅子,至於阿依莎和司徒軒的關係,屋主也沒有好奇的過問,也沒有必要去問。就像屋主自己也沒有過多談及自己的事,並用此來和阿依莎拉近關係,好促成這樁買賣。看得出來,屋主與阿依莎不同,不是個好言談的人,說話也只說一些有必要的話,他與阿依莎只是買賣關係,除此之外,再無干係,這就與司徒軒對待阿依莎一樣,萍水相逢而已,沒有必要將自己的事講予不相干的陌生人,也無需去過問不認識人的事情。屋主也明顯不是個生意人,對於錢財的yu。。Wang。。也不強烈,對於他現在要出售的宅子的感情遠勝過那些錢財。只是因為一些原因,屋主沒必要繼續待在這裡了,或是,需要離開這裡了。屋主既然要賣,估計是永遠都不會再回到這裡了。與其荒廢了,或是日後遭了盜賊,倒不如能變賣就賣了,就算有些人真的視金錢為糞土,但吃喝住行樣樣都需要錢財,有錢在手總比一分錢難死英雄漢的強。
屋主也不一直盯著阿依莎看,更加不盯著司徒軒看,屋主帶著阿依莎看房子的時候,也在認真的看著這屋裡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屋主對於這裡的一切顯然都有著極深的感情,如若不是情非得已,別說是一百兩,甚至是七十兩,恐怕就算是千兩銀子,屋主恐怕都不會出售。某些東西在某些人心裡的地位,真的不是用金錢能夠衡量的。
不過,屋主應該也還慶幸,至少,阿依莎看上去是真的挺喜歡這座宅子。
大堂有兩扇門,都開著,早晨斜曬的陽光整好能照進去,讓並不是很大的大堂看上去很明亮。大堂東面的牆壁上掛著四幅用框裝裱起來的畫,分別畫的是梅蘭菊竹,每副畫的右下角都有題字,梅花畫的題詞是,白玉堂前一樹梅, 今朝忽見數花開。 蘭花畫的題詞是,對之如靈均,冠佩不敢燕。菊花畫的題詞是: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竹子畫的題詞是,月色穿簾風入竹,倚屏雙黛愁時。不過,四副畫上都沒有留名字,不知道是何人作畫。只能夠看出,梅、菊兩畫花和題字筆鋒娟秀,而蘭、竹兩畫的落筆就來得比較堅硬有力,明顯出自於不同的兩個人之手,而且,是一男一女所畫。蘭、竹兩畫多半是屋主自己所畫,至於梅、菊兩畫會是誰所畫?或者說,是哪個女子所畫?屋主與那女子是何關係?是紅顏知己?還是夫妻?
屋主都是四十歲上下了,有學識,有樣貌,家境應該還算殷實,這樣的男人,早就應該娶妻生子了,也許還是三妻四妾,兒女成群。但看這宅子屋裡院外,樣樣都好,唯獨缺少了幾分人氣,顯得有些冷冷清清。
越是寡言少語的人,心裡越像是藏著事,身上越像是發生過故事,比如,這座宅子的屋主,阿依莎面前的這個清瘦儒雅的男人。
阿依莎就是好奇,就算與自己無關的事也好奇,阿依莎手指著牆壁上的四副畫問屋主,「這些畫是何人所畫?」
屋主的目光也落在牆壁上四副梅蘭菊竹的畫上,眼神變得更加的深沉,有些懷念,有些悲傷,有些痛意。嘆只嘆,世間的一切,都恰似那一江春水向東流,一去不復返,想回回不去。
「是鄙人……與一位……故人所畫。」屋主在說到「故人」二字之前,稍微猶豫了下,他是不知道該用什麼關係詞來描述另一位作畫的女子,顯然,那位女子與屋主關係匪淺,又或是,那位女子在屋主的心目中非同一般。「故人」既恰當又不恰當,可又找不出更好的詞了。屋主凝視著那四副畫,也沒再說話,像是陷入到過往的回憶中。又過了好一會,對屋主來說似乎過去了很久,對阿依莎來說並沒有過去多久,屋主才又說道,「姑娘要是覺得這些畫畫得不好……」
畢竟屋主不是什麼名師,在作畫上也沒有什麼天賦異稟,當時畫這幾幅畫的時候,也只是一時興起罷了,屋主自己看著,更多的是畫裡寄託的情懷,以及睹物思人。若當真是擺在大堂里,是有些難登大雅之堂,倘若遇到的是行家,那更是讓人笑話了。屋主自己,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要是姑娘覺得這些畫不……」屋主說道,話沒說完,被阿依莎給打斷了。
「畫挺好的,要是先生不帶走,就掛在那裡吧。」阿依莎說道。
阿依莎連字都不識得,對畫自然也沒有什麼研究,梅蘭菊竹四副畫倒也說不上畫得很好,阿依莎就是覺得,四副畫與整個屋子很相稱,就像院子裡的花、鞦韆、紫藤花,還有石桌上那盤只下了一半的棋局,等等,這一樣樣物件都與這座宅子相輔相成,若是少了其中一樣,會讓人覺得缺少了什麼而顯得不完整。
「多謝姑娘不嫌棄。」從屋主說話的語氣里看得出他對那四副畫的珍惜。明明對於屋主是很重要的東西,明明不是很重可以帶走的東西,可屋主還是選擇將它們留在這裡。屋主這是將過往的那一切都留在這裡了吧,墓裡面不是有一種衣冠冢嗎,屋主就像是將這裡作為了自己過去的衣冠冢,將自己的過去都葬在了這裡。離開這裡,屋主或許還能獲得新生,又或者,人還活著,但心已經死了。
牆壁前中正的位置擺放著一張案桌,桌上有一個長花瓶,插著紅色的鮮花,兩側分別放著一個燭台,沒有點蠟。案桌的左右兩邊放置著同樣高度的花架,種的都是蘭花,沒有開花,只有綠綠的葉子。
阿依莎不知道大堂里的桌椅是什麼質地的,但桌椅上的雕花都非常精緻,看著就是很貴重的樣子。
再接著,屋主帶著阿依莎又去看了兩個房間,兩房間的布置風格差不多,只是一個更文雅,像男人的臥室,另一個房間裡擺放著一張梳妝檯,旁邊的花架上的花瓶里插著一束鮮花,花還很鮮艷,顯然是最近才剛換過,這肯定是女子的房間。這個宅子裡,曾有女人住過,只是,阿依莎並沒有看到,屋主也沒有談及。
另外,還有一間書房。靠院子的是廚房,廚房裡鍋碗瓢盆都有,但包括爐灶在內都還挺新挺乾淨,屋主自己應該不經常做飯。
「姑娘覺得這宅子可還好?」屋主問阿依莎,「宅子裡的所有家具擺設,姑娘剛才看到的所有東西我都不帶走。」
「挺好的。」阿依莎說道。
在此之前,阿依莎也沒想過要在安林城買個宅子,只是看到有人出售,腦子裡臨時有那麼念頭,但整個看下來,是真的很不錯。阿依莎相信屋主的話,整個宅子要是按照正常的價格出售,肯定不下於百兩。但也看得出,屋主對於宅子裡的一桌一椅,一草一木都非常的愛惜,全都注入了感情,那些都不能夠用金錢去衡量。為何,屋主會捨得將整個宅子包括宅子裡的所有東西一件都不帶走全都賣了,一旦賣了,以後就不再是自己的了,可能用更高的價錢都買不回來了。
「我可以問一下,先生為什麼捨得將這麼好的宅子賣掉,我看得出,先生已經在宅子裡住了好些年了。」阿依莎對屋主還是很好奇。但她也只是開口一問,並沒有說一定要屋主說出一個理由來,要是屋主能告訴她,她也自當會好好的聽。
「抱歉,一些個人的事,不便對外人道也。」屋主禮貌的說道。
「是我問得多了,要是冒犯到先生,請勿見怪。」阿依莎也還算是個懂禮數的人,她說道。她也能夠理解,有些事是個人的隱私,就算不是特別秘密的事,也不會隨隨便便對外人或是都不認識的人說。
「姑娘可以放心,這個宅子沒有死過人,也沒有發生任何不好或是隱晦的事情,這座宅子絕對不會給姑娘招惹上任何麻煩。」屋主說道。
「好,宅子我要了。」阿依莎痛快的說道。她倒是說得輕輕鬆鬆,因為要出錢的人不是她,她身上可是身無分文。
阿依莎總是那麼理所當然的看向司徒軒,這都已經被她養成習慣了。
「可有房契?」司徒軒問屋主。
「當然有,請二位稍等,我去拿。」屋主說著轉身去了左邊的一間房,很快,又從房間裡出來,手裡拿著一張正規房契。
屋主將房契給了司徒軒,司徒軒仔細看過以後,沒有問題,司徒軒這才從衣袖裡取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給了屋主。屋主看了一眼銀票,那淺淺淡淡的眼神,對金錢看得並不是很重。屋主按照先前給阿依莎的價格,回找了三十兩銀子給司徒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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