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八章笑容

    邵碧成離邵羽辰還有六步之遠，已經是近在咫尺了，當邵碧成聽到邵羽辰喊出口的那一聲爹，邵碧成的腳步竟然停住了，他的眼神也顫巍了一下，但僅僅是很短暫的時間，邵碧成又恢復如初，他右手成拳頭，是想要用手直接穿透邵羽辰的心臟。

    邵碧成的動作不快，但憑邵碧成的力量，足以單手穿透邵羽辰的心口。

    死亡來臨之前，邵羽辰顯得很平靜，他不怕死，對於死亡，他從來都沒有畏懼過，只是臨死之前，他想到了安雲月，此生，他必定是要負她了。今生欠她的一切，下一世他再加倍的償還給她。

    「元帥，不可以，快停手。」遠處傳來司徒軒的制止聲。

    司徒軒從已成一片廢墟的房屋中爬起來，身上好幾處傷痕，他想要阻止邵碧成殺邵羽辰，他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衝過來，然而，司徒軒腳上的速度再快，也快不過邵碧成的拳頭。

    就在邵羽辰認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變故發生了，邵羽辰被人從左邊推了一把，有人替邵羽辰擋下了邵碧成那致命的一擊。

    「娘……」另一個方向上，傳來安雲月的撕心裂肺的叫聲。

    沒錯，就是花語嫣衝過來，將邵羽辰推開，並且替邵羽辰受了那一擊。

    「都別過來。」花語嫣讓安雲月和邵羽辰都不要靠近，就在她說話的時候，花語嫣從心口處淌出的血，就像有生命里一樣，順著邵碧成的手腕一直流向手臂，再繼續流向他心口的位置。還有一些血，變化成一朵朵的花瓣，血紅色的花瓣，不，就是用血凝結而成的花瓣，花瓣如紙一般薄，越來越多，越來越多，最後將花語嫣和邵碧成包圍在了其中。

    花語嫣曾聽族裡的老人說起過，相傳，聖女的血為世間最純淨之物，可以淨化世上所有的東西，花語嫣想試試，能不能用自己的心頭血喚醒邵碧成生前的記憶。當然，這是最後迫不得已，花語嫣才會做出的選擇，因為，這要用她的命作為代價。

    花語嫣不能夠讓邵碧成殺了邵羽辰，殺了自己的親生兒子，也不能夠讓邵羽辰殺了邵碧成，殺了自己的親生父親。

    花語嫣不怕死，只要死得其所。她現在之所以貪戀生命，完全是因為邵羽辰，她想多伴邵羽辰一些時日，多盡一些作為母親的責任。

    奈何……

    所以，早在那天，花語嫣釀酒和醃製果乾的那一天，她就已經做好了決定。最壞的結果，對她來說也是最好的結果，就是，她用她的心頭血喚醒邵碧成生前的記憶，如果能成功，至少還能與邵碧成說一聲對不起，親口對他說一聲對不起。如果不能成功，能夠死在他手裡，死在他懷裡，一併還了欠他的那些情，那樣，對花語嫣來說，也足以。

    花語嫣的心頭血流到邵碧成的心口的位置時，竟然神奇般的滲透進了邵碧成的皮膚里，邵碧成的身體立刻就起了變化，他血紅色的眼睛劇烈的波動起來，痛苦，迷茫，掙扎，各種各樣的情緒頃刻間在他的眼睛裡相互交織著，這種狀態一直持續了好一會，邵碧成眼裡的血紅之色漸漸褪去，一點點的變化為黑色。

    「碧成，是我，語嫣，你的嫣兒。」花語嫣嘴角輕輕地挽起，用她能夠笑出的最美的笑容沖邵碧成輕笑著。

    「嫣……嫣……嫣兒……」邵碧成就像是很久沒說過話，幾乎都忘記要怎麼開口說話的人一樣，一個字一個字，嘴巴一張一合，極為遲鈍的從嘴裡喊出了花語嫣的名字。

    邵碧成的眼神還是很迷惘，他還不能夠完全記起生前的所有事，他只覺得，嫣兒這個名字好熟悉，嫣兒，究竟是誰的名字？嫣兒，究竟與他有何關係？

    又過了好一會以後，邵碧成像是終於想起來了。

    是了，他想起來了，嫣兒，是他的妻子。邵碧成眼裡的迷茫之色漸漸隨去，卻而代之的是一雙黑色深沉的雙眼。

    邵碧成記起來了，他記起了生前所有的事。

    邵碧成低頭看去，卻看到自己的手洞穿了花語嫣的心口，已經沒有血流出來了，花語嫣身體裡所有的血，全都化成了圍繞在他們二人四周圍的紅色花瓣。花瓣在風中輕輕擺動，卻沒有被風吹走，也沒有掉落在地上，就像一直被花語嫣吸引著一般，它們圍著花語嫣，輕輕搖曳著。

    「我做了什麼？」邵碧成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只是他無法面對眼前的事實，他怎麼可能，他怎麼會，他怎麼能夠對花語嫣出手。

    就算是他死，他也絕對不會對花語嫣出手。

    花語嫣的兩隻手伸向邵碧成，抓住了邵碧成另一隻傷痕累累的手，嘴角依舊袒露著淺淺的笑容，那是不帶一點雜質，世上最為乾淨最為純粹的笑容。

    邵碧成當初喜歡上花語嫣，尤為喜歡她的笑容。

    邵碧成是個記憶力很好的人，他幾乎可以做到過目不忘，即使是時隔二十年，他也還能夠清楚記得初見到花語嫣的情景。

    那是二十年前，邵碧成中了敵軍的埋伏，惡戰持續了一天一夜，邵碧成身受重傷，不慎跌入山崖，因為被茂盛的樹枝擋了幾下，減輕的墜落的勁勢，才得以沒有直接摔死。不過，摔落崖底的邵碧成，還是昏死了過去。他在山崖的樹下昏迷了兩天，後來，被花語嫣遇見。

    邵碧成陷入昏迷中發生的事，他沒有任何印象，他只是醒來以後才知道，他是被花語嫣所救，而他已經昏迷了半個月的時間。

    邵碧成記得，當時，他緩緩地睜開眼，起初是一片朦朧的亮光，漸漸，視線才變得清晰起來，映進他眼睛裡的光是燭光，應該是晚上。

    「你醒了。」

    邵碧成聽到一個悅耳的女子的聲音，很陌生，是她過去沒有聽過的聲音。接著，一張臉湊到了他的眼前，因為燭光的影響，呈現在邵碧成眼前的女子仿佛身上散發著淡金色的光暈，她嘴角帶著淺淺的笑容，兩眼也輕輕的挽起，不張揚，恰到好處。那是一張風華絕代的面容，那是一雙清澈明亮的眼，那是一抹淺淺如鮮花盛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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