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恨之入骨（十三）

    靖王說道，「後來，又發生了很多事。」靖王說完以後，話停頓了一會，才接著說，「都過去了，不提也罷。」

    然而，靖王與賈靈兒之間的恩怨情仇，有些如靖王所說，已經過去了，但是，還有一些，直至今日仍沒有過去。

    而關于靖王當年的禪位，世間傳聞很多，但是，卻無一人知道真相。

    靖王的禪位，必然是與賈靈兒有關。

    靖王當初之所以娶賈靈兒，是想要借其家族的勢力成就他的霸業，殊不知，他也將自己置身於萬劫不復之地。

    成也蕭何，敗蕭何。用在靖王身上，就是成也賈靈兒，敗也賈靈兒。

    賈靈兒慘死，靖王也是一敗塗地。

    「本王心懷大志，最後卻不得不選擇禪位，更是來到這鳥不拉屎的偏遠之地，躲藏在地下，不見天日，這所有的一切的一切，全敗賈靈兒所賜。」靖王言辭中透露出的恨意，比起之前更加的濃郁。靖王不折手段，不惜一切代價才奪得皇位，壯志凌雲，躊躇滿志，然而，滿心的抱負還沒有得以完全施展之前，卻被逼著將自己得之不易的皇位拱手讓出，這對於一個將權利看得無比重要的人來說，其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靖王愛江山，不愛美人，到頭來，卻因美人，失了江山。倒不是因為他寵幸美人，而是因為，他不寵幸美人。

    靖王說了他與賈靈兒之間的政治聯姻，也說了自己對賈靈兒那種既不厭也不喜歡的感情，卻沒有說，賈靈兒對靖王的感情。

    靖王對賈靈兒是若即若離，未曾動過真情，而賈靈兒呢？對靖王實際上是一片痴情。

    賈靈兒是慕容家的後人沒錯，她身上背負著家族使命，但同時，她也有著自己的感情。她第一眼見到靖王的時候，便對靖王動了真情，所以那時候的她才會說，她要嫁給靖王，此生，非靖王不嫁。

    靖王詫異，賈靈兒對於一個第一次見面的人，如何能說出如此堅定的話。但賈靈兒自己卻很清楚，她內心的喜好。不過，對於一見鍾情之事，賈靈兒從未對靖王說過。

    靖王將賈靈兒當做是奪取權利的工具，賈靈兒卻在一開始的時候便對靖王付出了真情。賈靈兒知道靖王想要做皇帝，所以就儘自己所能的助他一臂之力，她對他溫柔體貼，討他歡心，可不論賈靈兒如何的付出，甚至是不惜用自己的身體替靖王擋劍，後來，還是賈老爺用了慕容家的禁術，賈靈兒才得以保命，即便是如此，她也無法獲得靖王的心。

    是她不夠貌美？是她不夠柔情？都不是，僅僅只是因為，靖王覺得賈靈兒身上潛藏著某種危險，所以，對她始終是無法親近。

    賈靈兒是那種外柔內剛之人，為了所愛之人，她可以不顧性命，可最後，卻無法得償所願。

    靖王臨幸其他妃嬪，寵幸夏青青，卻從沒意識到，他對賈靈兒造成的心理傷害。

    可以說，賈靈兒最後變得瘋狂，變得玉石俱焚，靖王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因果循環，靖王種下的因，自然也得吃下釀成的惡果。

    恨吧，即使是恨，賈靈兒也要靖王恨她一生一世。反正是，賈靈兒就是要讓靖王心裡有她，即便是恨。

    客觀上來說，賈靈兒既是可恨的，又是可憐的。然而，靖王卻只記住了賈靈兒的可恨。

    沒錯，靖王此生最恨的一個人，莫過於賈靈兒了。

    「那時候的賈靈兒，已經瘋了，瘋狂到令本王都感到恐懼。」靖王說道，「本王本想和她來個玉石俱焚，可她臨時又改了主意，她要本王接下去的日子，生不如死。」靖王說話的時候，完全是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兩隻手更是緊緊的握成了拳頭。「賈靈兒動用了慕容家的禁術，給本王下了一種咒，從那以後，本王不能像正常人那樣活著，本王不能暴露在太陽底下，一旦被太陽光照射到，身上就會長出長毛，變得跟野獸一般，似人非人，似獸非獸。所以，本王最後才不得不拋棄皇位，躲藏在這不見天日的地下。

    她知道，本王不會這麼輕易的認命，不會這麼輕易的妥協，不會這麼輕易的選擇死，但本王只要活著，就是生不如死。

    二十到年了，過去的二十多年裡，本王一直堅持不懈的尋找著破解詛咒之法，奈何，天不遂人願。」

    因此，靖王才會感覺到人力的有限，感覺到無能為力，同時，對賈靈兒的憎恨就更深。

    如安雲月所猜測的那樣，靖王正是給元香算命的那個算命先生，他當時不止去到了相州，也去到了死人谷，他想要在慕容家的寶藏里，找到破除慕容家禁咒的方法，但是，未能如願。

    以上，便是靖王登基前後的全部了。

    若不是靖王親口說出，誰又能想到，除了權利爭鬥，兄弟相殘，血腥殺戮之外，當年的賈皇后，竟會是慕容家的後人，更是將九五之尊的靖王推入萬劫不復之地，靖王雖然活著，卻是生不如死。

    而對于靖王所說的所有話，安雲月並沒有懷疑。靖王無需對安雲月說謊，完全沒那必要。包括常人難以置信的禁咒一說，安雲月也相信確有其事，若非如此，靖王又何以會放棄歷經磨難得來的皇位。對于靖王而言，皇位或許比他的性命更為重要，他之所以選擇活著，並不是怕死，而是不甘心，不想就此認命。當有朝一日，他身上的禁咒破除，靖王勢必會再捲土重來，爭奪皇帝之位。所以，為了那一天的到來，靖王肯定是提前做好了準備，肯定是具備爭帝的實力。所以，靖王才會說，只要安雲月答應嫁給她，他便可替她父親報仇。靖王若是沒有實力，又如何敢口出狂言。

    奈何，靖王付出無盡努力，卻還是無法擺脫賈靈兒加在他身上的禁咒。

    俗語有云，成事在人，謀事在天。這是，天不佑他嗎？

    尤其是近幾年，靖王已經有種心灰意冷的感覺。而之前掀起的慕容家寶藏一事，又燃起了靖王內心裡的一點希望，可最後，還是希望破滅。什麼是萬念俱灰，于靖王而言，這便是萬念俱灰了。

    所以，靖王面對傅青廷的時候，才會顯得那般的輕視，傅青廷所經歷的種種，與靖王相比，那就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沒有歷經過真正的痛苦的人，才會將一點點的小砍都會當做是莫大的苦難。

    「想不想看，本王站在陽光底下變成怪物的樣子。」靖王突然說道。

    想還是不想？看還是不看？正當安雲月猶豫的時候，靖王左手拉住了安雲月的右手，拉著她，從房間裡走了出去。

    靖王帶著安雲月去了他的寢宮，然後，進到內殿，來到一間房門前，靖王將房門推開，安雲月只見房內只有四壁，再無其他，房頂上卻有一個拳頭大小的孔，一束明晃晃的光線從孔投下來。靖王鬆開安雲月的手，他走入房間，捲起左袖，將左臂的一節暴露在光線中，只見，靖王的手臂漸漸起了變化，皮膚上慢慢生出黃棕色的毛，越長越長，直至如同獸毛一般。

    安雲月也注意到，靖王除了手臂上生毛以外，眼瞳的顏色也跟著在變化，由原來的灰黑色逐漸變成藍色，有點似夜晚裡狼的眼睛。

    安雲月看到的還只是靖王一節皮膚暴露在陽光底下的變化，沒見過靖王整個人在陽光下面的樣子——渾身獸毛，連臉上也是，眼瞳也不只是安雲月現在看到的藍色，而是紅色，而靖王的性情上，也如同變成了一隻野獸一般，兇殘，殺戮。

    賈靈兒給靖王下的禁咒，不會要靖王的命，卻是將靖王變成了一個人不人獸不獸的怪物。

    靖王將手臂從光線中移出，他皮膚上的長毛又慢慢退掉，眼瞳也恢復成原來的黑色。

    「會不會覺得本王很可怕，很恐怖。」靖王走到了安雲月的面前，看著她一臉愕然的樣子，他問道。

    安雲月臉上之所以會呈現愕然的表情，倒不是因為怕靖王，而是本能反應而已。若說，一定要覺得可怕，安雲月也並不是覺得眼前的靖王可怕，而是覺得，慕容家太可怕了。慕容家的咒術，不僅能使死了百年後的人死而復生，還能使人變得人不人獸不獸。除此之外，慕容家還有些什麼別的禁咒，安雲月更是不得而知。

    安雲月看著靖王，搖了搖頭，表明她並不怕他，而她內心也確實不怕他。

    「可惜，民女只擅長製毒和解毒，並不會解咒，無法幫到靖王。」安雲月說道。

    靖王原本也沒想過要從安雲月這得到什麼幫助，他只是喜歡安雲月的坦誠和真實，另外，再加上她又是元心彤的女兒，所以，才會將他藏在心底那多年的事，講與她聽。

    安雲月陷入沉思，她突然想到了什麼，然後又說道，「民女這兒，有一尊慕容家的鼎，不知能否，解除靖王身上的禁咒。」

    安雲月這麼一說，靖王的眼裡一道精光閃過。

    「鼎現在何處？」靖王當即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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