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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7:53:32 作者: 吃吃湯圓呀
球場平望若砥,為著準備比賽,早被牛拉著青石碾滾子碾得平整,上了油脂,昨夜又灑掃乾淨,端的是下看猶鏡。杜館長陳贊:「微露滴而必聞,纖塵飛而不映。可見貴學用心。」
那邊廂月奴站在分隔男女學的垂花門前,呆滯盯著手裡簇新的馬鞍,那馬鞍包著小牛皮的烏木所制,側面更是鎏金,上面還有瑪瑙和青金石鑲嵌的牡丹花圖案,說是大內之物也不為過。她遲疑的咽了一下口水,問前面站著的趙三郎:「這是……與我的?」
適才看門的女使叫她去垂花門那裡,說是有小郎君找她,她以為是哥哥特意休沐了過來看她比賽,沒想到卻是趙三郎。更沒想到趙三郎二話不說就先塞了個馬鞍到她懷裡。
趙祐右腳在地上劃拉,心裡都快窘迫死了,誰知道送小娘子東西這麼難?!!!面上卻仍舊板著,努力輕描淡寫:「噢,那天不是接了你的芍藥解了圍麼?正好我……家內有個多餘的小馬鞍,材質輕巧,幾乎沒有分量,正好要上學便帶來了,正好你不是要賽麼?待會用上這好。」
這個少年好彆扭。明明是送人東西,卻接連說了三個「正好」,月奴知道這個年紀的小兒郎正是陰晴不定時常會鬧脾氣的年紀,因而不以為意,笑眯眯的沖他說:「我『正好』擔心原來的馬鞍太重呢,可巧有你幫忙,在此謝過!」
小娘子說有用,趙祐的嘴角忍不住上翹,他臉上仍舊板結,不看月奴一眼,嘴上說:「哦,那就好。」
外頭隊友喊月奴,月奴忙轉身要走:「我先去準備上場,先走一步。」
她走幾步忽然又回過頭來沖趙祐大聲喊:「記得在場外助威!」
小娘子逆光而立,陽光下她的髮絲在風裡飛揚,俏生生的笑臉橫衝直撞直闖入趙祐心裡,他嘴裡嘀咕了一下:「行吧。」。
球場三面皆是短垣,短垣上築有台階,此刻搭著遮陽棚,棚下設有桌椅,兩家的館長和夫子們以及唱籌員則端坐在正中,方便看顧。兩家的少年們便分坐其中觀戰。短垣周圍則插著一排排大紅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另有擊鼓者分列四周垣下,擊鼓騰騰為兩邊助威。
等兩家的小娘子上場,立刻掀起了排山倒海的歡呼。杜家女學的小娘子們換上了窄袖胡服,不過仍舊是與她們常服一致的藏藍滾白邊,頭戴藏藍色垂腳蹼頭,腳踩藏藍小靴。
杜家女學的擊鞠隊成員都不在學裡念書,單單只負責擊鞠,因而各個手臂粗壯,皮膚黝黑,顯然是常年訓練的結果。她們連續五年都贏了盧氏,因而各個鼻孔看人,趾高氣揚的孔雀一般。
而盧氏女學的小娘子們,則身著粟特式樣的大紅色團花鑲錦邊袍服,下著唐式條紋褲,頭束大紅色紗羅陌額,腳蹬赤紅羊皮小靴。一水的朝氣蓬勃,像春日山野茁壯向上的春筍。
兩家的小娘子們各有各的英姿勃發,惹得場內觀看的學子們一陣陣歡呼。月娥手舉著彩色緞帶原地跳高,不斷大聲呼喊:「月娘!月奴! 」
似乎這樣還不足以表達她的激動,她索性拽起了一直坐在一邊興致全無的明月姝,塞給她一條緞帶:「快幫大姐和三娘子助威!」,明月姝勉強一笑,卻並不接過緞帶。
直腸子的月娥自我解圍:「噢!我忘了你如今在杜家女學,自然不能對對手助威!」
明月姝坐在那裡心裡滿懷嫉恨,別說是明月奴了,如今她瞧不起的明家小娘子各個都比她強:木訥不善言辭的大娘子明月娘在場上做守門,並且和慣常被她當槍使的明月娥雙雙進了盧氏女學。
雖然兩人只不過是在最差的外舍,可那是盧氏女學!汴京第一的女學,從裡面出來的小娘子哪個不是嫁得好夫婿?!有些富貴人家的當家夫人選兒媳還特意會去盧氏女學,就為了從中挑個聰明伶俐會讀書的,好澤被後代。譬如今兒兩家女學的賽事,便有幾位貴門的夫人在西邊短垣上搭了彩棚,外罩簾幕,好觀賞這一場擊鞠賽。
想到這裡,明月姝咬咬嘴唇,她飛快的瞄了西邊彩棚,風吹起簾幕一角,露出正中一位體態雍容的貴婦人,正是秦國公夫人——杜夫人,杜家女學就是秦國公杜氏一脈的族學,杜家是從開朝就綿延至今的老牌世家,是以杜夫人格外驕傲,被一群貴婦們眾星捧月,一臉的趾高氣揚。
明月姝從進了杜家女學就一直在打著秦國公府的主意:秦國公府底蘊厚重,家中子弟眾多,分布朝中各處,可為助力,而秦國公家唯一的嫡子杜輕臣則生得唇紅齒白,頗有文采,杜家男學每每考核他都能拔得頭籌。最重要的是他已經封了世子,嫁過去便就是國公府的世子夫人,這可是本朝數一數二的高貴門第。
此刻杜輕臣也坐在東邊短垣上,與杜家一些兒郎們一起觀看擊鞠比賽,似乎是覺察到這邊有人看過來,他一扭頭,對著明月姝的方向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明月姝心中稍安,她這些天已經與杜輕臣極為熟稔,又與他詩文應和,少年眼中那一抹驚艷讓她踏實不少。
場上盧氏女學和杜家女學一紅一藍,互相在場前作揖見禮。杜家女學的女隊長杜怡人先上前,月奴前輩子是認得她的,此人是杜家旁系,在杜家女學慣常欺侮別姓小戶女子,此刻她昂起下巴,輕蔑道:「諸位妹妹生得弱柳扶風,倒叫我們不忍心勝得太懸殊些,不若比個3比1,叫你們也進一球,大家臉上也好看些,如何?」她身後杜家的那些娘子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