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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7:53:32 作者: 吃吃湯圓呀
月奴一眼就瞧見了竹娘站在大相國寺僧房外圍的屋檐下,頭戴幃帽,踮著腳尖等她。
月奴悄悄從她右側繞過去,學聲貓叫,等竹娘往右轉頭時她卻故意從左邊出現,嚇了竹娘一跳,惹得竹娘追著她打:「你個精怪,我還以為是誰家狸貓!」
月奴笑著討饒,才問她:「大三門上有賣飛禽貓犬之類的,要不去瞧一瞧?我與你買一隻狸奴賠罪如何?說不定那裡有上品狸貓。」
竹娘眼睛都亮了。她早就想要一隻狸貓了,可從前翁翁在家時爹不想她玩物喪志,等翁翁走了她寄住在舅舅家就壓根兒沒有機會再得到養狸貓的機會。她眨眨眼睛,拖長了聲音說:「夫子還說瓦寺珍禽奇獸,無所不有。怎會沒有狸貓?」
「嘶——」月奴一身雞皮疙瘩,大相國寺後面兩個巷口就是盧家女學,一抬頭還能看見女學裡飛起的一角屋檐,她打了個哆嗦,將竹娘一把拉過來,「快別說夫子了,出來玩誰想惦記學裡的事。」
竹娘不明白一向考核優異的月奴為何每每都這般排斥學堂,卻也不哪壺不開提哪壺,乖順的跟著月奴往集市深處跑去。
大相國寺的第二、三門皆動用什物,在門庭中鋪設彩幕,搭成露屋義鋪之類,竹娘和月奴一前一後,嬉笑著穿行在彩布、商鋪之間。這些鋪子有賣鋪合簟席的,一扇扇黑漆描金的屏幃、洗漱器皿擺到大街上,有的店裡拉拉雜雜掛著鞍轡、弓劍,當然更多的還是時果、臘脯店,為了應景多有重陽糕、菊花酒之類。
還擺著加了蓬草的蓬餌,大宋有食蓬餌以祓妖邪的習俗,因而重陽節大都擺著蓬餌,月奴見那「周家阿婆食鋪」擺著的蓬餌熱氣騰騰,咕咕嘟嘟向上散發著白騰騰的霧氣,一籠屜白白胖胖七八個團在一起,店主在上面不緊不慢撒一層金黃的桂花碎,越發散發出沁人心脾的香氣,可以猜到咬上一口定會又甜又糯,說不定咬一口還能嘗到蜜做的餡兒呢。
月奴不由自主就住了腳步,竹娘看見還有什麼不懂?她笑眯眯住了腳,問那店家:「阿婆,給我妹妹包一塊米糕。」
誰知道店家和月奴異口同聲糾正:「這不是米糕,是蓬餌。」又同時笑起來,店家切了好大一塊糕遞過來,見兩位小娘子雖然頭戴幃帽看不清容貌,可都衣衫華麗,烏黑的髮鬢插一朵茱萸絨花,舉止間香霧滿衫袖。
其中一位頭上還簪著一朵碩大的金紫色菊花,急著伸手去拿她手中糕,熱氣將她的幃帽紗簾吹起一角,露出一張迎風芙蓉般美艷的臉龐,老阿婆不由得一愣,扭身從竹罐里舀出一勺蜜粉澆上去:「小娘子且嘗嘗。」
月奴掰一半給竹娘,自己才咬了一大口,她眼睛眯起來:「嗯!甜!與往常吃的蜜不一樣。」
遇到了知音,周阿婆臉上樂開了花:「可遇上識貨的,這可是蜜中蜜,俗話稱作蜂尖的,一窩蜂里只有雌蜂才配享用的呢。平日裡產出太少,我們只留著自己喝。」
月奴笑眯眯的道謝:「謝過阿婆。」
她和竹娘邊吃著蓬餌邊閒聊,月奴就將今天在宮裡發生的事情告訴竹娘,唬了竹娘一大跳:「你居然想要嫁給太子!」
「噓!——」月奴忙捂住她的嘴,卻沾了一手的粉末,手忙腳亂找起了帕子。
兩人以大相國寺人多為由讓跟隨的奴僕都在寺東邊的路上等著,因而沒有服侍的女使,竹娘哭笑不得,忙將袖裡的帕子拿出給她擦擦手,又自己擦了擦嘴,半天才想起適才的話頭,將月奴拽到菊牆那裡,認真問她:「你真要嫁給——」她看見月奴警告的目光,又壓低聲音小聲問:「——那位啊?」
大相國寺修行的師傅們種出了各色菊花,有黃白色的萬齡菊,有粉紅色的桃花菊,有白而檀心的日木香菊,有黃色而圓者的金鈴菊,有純白而大者的喜容菊,無處無之。如今依靠竹篾土台,擺出了一堵堵華麗的菊花牆。
月奴見風吹過菊牆,萬千菊花層層疊疊蕩漾出一道花波,心裡不知道什麼滋味,她認真點點頭:「那是自然!」
竹娘從最初的驚愕恢復過來,冷靜的想了想就接受了,甚至言語之間還有幾份遺憾:「沒想到終日一起嬉戲,你居然有了這少女之思,我卻半點西洲意都沒有……」
竹娘說的是《西洲曲》,講的是年輕小娘子思念懷郎的情思,月奴哭笑不得,若不是朝夕相處,她哪裡會知道前世里可守規矩的竹娘會好奇幼稚的遺憾於自己不通春情?
卻聽竹娘說:「既然你如今『開竅』了,那快給我講講衛風裡『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那一句,我是怎麼也想不到為何心悅一個人就能如此吃虧,你會拿美玉還太子的木瓜嗎?」
月奴:……
月奴耗費了半天功夫才給竹娘講明白了她從未見過太子,也不是想嫁給太子,只是形勢所迫,覺得太子是個上好的聯姻對象罷了,最後甚至還用上了賭咒:「如果我之前見過太子,就讓我今日走路摔個大王八!」
竹娘迅速領悟:「原來你也是不得已。」她畢竟是寇家女,世家女子見多了這種不得已的聯姻,因而用不了多久就接受了這件事,她又問月奴:「既然沒見過,你怎麼讓太子非你不娶呢?」
這有何難?月奴壓根兒不覺得這是問題,她一個重活了兩世的人,還不能迷倒一個十五歲的黃毛小兒?因而她昂起頭,豪氣滿滿的說:「那自然要循序漸進,容我今後慢慢籌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