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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7:53:32 作者: 吃吃湯圓呀
懷寧郡主雖然適才在太皇太后那裡立下決心定要和離,可畢竟與明殊做了多年夫妻,心裡到底還是迷惑哀傷於對方忽然的變心,因而有些神情萎靡,她怕自己忍不住在女兒跟前哭,於是強忍著哀痛笑著打發女兒:「你還是第一次來汴京城過端陽節,我讓周嬤嬤跟著你,你瞧瞧熱鬧罷。逛一會子會周府便是。」
月奴見母親得了救,又尋了太皇太后撐腰,又高興於她能迅速捨棄對夫君眷戀提出和離,所以壓根兒就沒瞧出母親的異樣。
心裡一輕鬆,正好娘親發話,她便順順噹噹謝過娘親,提起裙子就跳下了馬車。
此時汴河兩岸正有龍舟賽,大部分市民都去了河邊圍觀,因而兩旁的街上又裝扮得花紅柳綠又沒有擁擠人群,月奴細細逛過去。
有的店門口正堂擺著通草雕刻的天師馭虎像,周圍熱熱鬧鬧圍一圈五色染菖蒲懸;賣花的阿婆提著馬頭竹籃,不停叫賣;還有的手巧的攤販用不知道什麼木頭刻了百蟲的樣子,月奴細細辨認,有蟈蟈、有蚱蜢、有螳螂,端的是栩栩如生。
月奴買了一隻石榴花別在鬢邊,又笑嘻嘻買了幾枝梔子和棠棣香木:「回頭給娘親簪上。」
賣花郎是個會來事的,見狀又問:「我這裡還有艾葉和草花串,掛在門楣上最是辟邪去煞,小娘子可要買?」
月奴並不搭話,回頭看看周嬤嬤,周嬤嬤笑吟吟道:「既如此,你便給我包上罷。」
長街那頭走來兩個兒郎,一個肅肅如松下風,高而徐引,一個卻生的瀟灑美少年模樣,只舉止有些神神鬼鬼。
那個神神叨叨的道:「祐哥兒,你聽我的准沒錯,方才出門時可卜出來一個恆卦,說起來上卦為震,震為雷,下卦為巽,巽為風,這可是難得的好卦呢……」
趙祐懶洋洋抱著雙臂,將手中那柄寶劍護在懷裡,不屑的冷哼一聲:「你哪天不卜幾卦?便是司天監門口賣膏藥的阿婆,都知道蘇家大郎做什麼都先要卜卦。」
旁邊這兒郎叫蘇頌,是內宮裡鼎鼎有名的神算子。
蘇頌姓蘇。隨了司天監監正蘇白澤的姓,蘇白澤算得上是國師級的人物,早十年前他便已經白髮斑斑,往城外寺廟去論禪,回家卻抱著個襁褓,說是河邊撿的。
蘇白澤年輕時下定決心不要家宅累贅,一心研習天文算學,臨老了卻報了個嬰兒回了司天監。就有人說這孩子是他在外面欠下的風流債,又有人說其實是廟裡的和尚的私生子,說什麼的都有,可蘇白澤不理會那些聲音,兀自撫養起了這孩童。
蘇白澤似乎真有些本事,九年前卜中了南邊的一場水患,官家要賞他,他卻道只要給孩童討個名字便罷,於是官家便賜了頌字。
因著官家倚重蘇白澤的緣故,蘇頌自孩童時就總進宮,蘇頌跟蘇白澤不同,蘇白澤是天生的學究脾氣,蘇頌卻生來是個嘴上抹蜜的風流公子哥兒,平日裡不是猴著要跟官家討一方硯台,就是給小宮女們卜算未來姻緣,每次他一進宮,上下的宮人們便歡欣鼓舞起來。
如今端陽節,官家總要賜些經筒符袋、御書葵榴畫扇、艾虎、紗匹段,分賜諸閣分、宰執、親王。這活計對內侍來說是體面活,可對趙祐來說,就有些算是苦差事了。
天這麼熱,日頭這麼大,他還不如去練練騎射呢。
可轉念一想,只怕今日裡玉津園還有的鬧,倒不如遠遠在外頭躲了。
沒想到過了一家東雞兒巷郭廚,在門廊上掛著的一排排蜜汁雞下面,倒讓他瞧見了那熟悉的小人。
想到昨兒個別離時似乎今生再也見不到的惆悵,他不由得失笑,兩步並做一步快步上前,拍那小娘子左肩一下,卻又在她右後邊閃現出來:「有這麼香?眼珠子都快粘上去了。」
月奴回過神來,開心的大呼小叫;「是你!」旋即笑起來,眼睛眯得彎彎。
蘇頌猶自對著那郭廚門欄上迎風招展的布幌子捏下巴琢磨:「大郎你看,寥寥幾筆活靈活現栩栩如生,可謂是不唯責形象之似,亦兼取其爛漫形態,當真是神來之筆!」
半天沒人打理他,半天一回頭,才發現自己的兄弟已經進了店坐在店堂里。
還有這等好事,他急著過去,嘴上卻冠冕堂皇:「我們還有差事有辦,豈能中途被幾隻雞誤了差事?」
店裡跑堂的立刻上來堆笑道:「您會瞧,我們那店門口的幌子是畫院裡一位老先生畫的,別人都瞧不出來,您可是第一位呢。」
一番恭維說的蘇頌心情舒暢,平日裡他是不進這種小店的,只不過今兒聽這跑堂的機靈,便進去罷。
他一抬腿。
慢著!
大郎對面倒坐了一位小娘子,這可是……大郎可是連近身服侍的都只用小廝的人,怎的今兒個忽得開了竅?
蘇頌吸口氣,鬼鬼祟祟躲在柱子後面打算進行進一步的偵查。
「喂!你不過來就沒你的了!」趙祐早看見了他的舉止,懶洋洋沖他招手。
蘇頌摸摸鼻子,嘿嘿一笑。
他絲毫不覺得尷尬,近前去拱手做禮:「在下蘇揚德,敢問小娘子……」
他還沒說完,就見趙祐冷冰冰的眼神掃視過來,蘇頌沒來由的打了個寒戰,不敢再往下問。
月奴卻不以為意,她笑眯眯道:「蘇家大哥,你喚我三娘子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