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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7:53:32 作者: 吃吃湯圓呀
    京中居,大不易。汴京城郭廣闊,屋宇高森,可房價居高不下。便是有些做官顯貴的人家,如不是祖上有些根基也買不起汴京的房舍。

    本朝好幾個宰相都是在汴京賃房住,而汴京的房錢高到如今城裡都管賃金叫「痴錢」,意謂賃房錢來的容易,便是個痴兒守著祖上一爿房屋,也可毫不費力便得大筆金錢入帳。

    明殊一家四口住在郡主府,本朝郡主按制不可立府,這還是明月奴外祖母昭平公主的府邸。

    當年昭平公主成婚時,皇家御賜了公主府,後來昭平公主猝然去世,太皇太后昏死過去、悲傷不已,親口發話不可讓懷寧郡主沒了家,宗□□要想收回這宅子,可誰敢從太皇太后手裡要?

    就這樣這宅子留給了懷寧郡主。

    父母成親以後本來住在汴京城東南郊南角門外的巷子裡,那裡幾代聚居,又遠離繁華,懷寧郡主嫌棄明家府邸窄小,便自己先搬來了郡主府,只留明老安人和明家三房還住在明家老宅。

    郡主府規格宏大,月奴有前世的記憶,知道一家三口這是往枕雲院而去,枕雲院位於郡主府東側,娘親不是沒輕重的人,雖然離了明家住宅,可正堂特意收拾好,虛位以待明老安人,自己和夫君住到了枕雲院。

    父親細細問娘這一路的見聞,月奴見他玉身垂立,不以為然的撇撇嘴,眼珠子一轉,漸漸閉上了眼睛,頭如小雞啄米一般一頓一點,居然是困頓的睡著了。

    懷寧郡主心疼女兒,小聲對女使說:「也不消送遠,就放在屏風後大炕上。」

    月奴如願躺到了大炕上,她默默念叨:可不是她有心聽牆角,而是她想知道母親去世前是否知道那石姨娘的事情。

    閒話了一陣家常,父親就散去了屋中伺候著的僕婦,從懷裡掏出了一方精巧的小檀香木盒子遞給娘親。

    娘驚喜的一聲,父親的聲音也很高興:「這是染紅王家胭脂鋪出的大食胭脂膏,我想著你肯定喜歡,便買了與你。」

    娘果然也很喜歡,不停的用驚訝帶些嬌俏的語調說:「膏滋可真是潤,比我用的都合意!」、「這色真正,不愧大食原路運來。」

    月奴無聲的笑起來,原來母親敷衍起夫君來也是這樣。太皇太后臨去之前擔心她不懂夫妻相處之道,特意從宮裡派了鄭嬤嬤在她嫁進秦國公府後來指導她,其中就有一條便是不喜歡夫君所贈之物也要面上做出欣喜的樣子。

    難道鄭嬤嬤也教過娘親?自己跟娘親居然是一個夫子教出來的,想起來月奴就忍俊不禁,又覺得跟娘親多了一層說不出的親密。

    她胡思亂想了一會,沒留意爹娘又說了什麼,父親忽然變得吞吞吐吐:「阿憶。」

    懷寧郡主心裡奇怪,如今女兒剛回府,夫君又剛擢升,春風得意又能有什麼為難的事?她嬌笑著揭開青箬包裹著的龍鳳團茶,用銀鑷子夾起一塊放置於茶焙上,瞧著那紅泥小火爐開始細細吞吐出火舌,才拍拍手優哉游哉說:「可是君姑①要進京小住?」

    明殊搖了搖頭,一臉為難的樣子,卻不知道從哪裡起頭,他茫然的盯著那茶葉因著被烘乾而蒸發到空氣中的水分,心頭亂蓬蓬起來。龍鳳團茶是福建送來的貢品,其品精絕,世人稱之為小團,凡二十餅重一斤,其價值金二兩,然金可有而茶不可得,也只有郡主這般尊貴的身份才能隨意享用。

    見夫君不言不語,郡主一頭霧水,她將那已經烘乾的茶葉夾出來,再用銀杵輕輕搗碎,小銀杵的節奏一上一下,女兒今天的童言稚語忽得浮上心頭。

    她心底陡然揪了起來,面上卻仍舊笑著問夫君:「官人,若有什麼為難的不妨說道一二,你我夫妻同心,縱有風浪也無礙。」

    明殊臉上神色變了幾變,看著妻子熟稔的點茶手法,那自信尊貴的架勢,心裡猶猶豫豫,卻想起同僚的嘲笑、郡主身邊奴僕不經意的輕慢、那個人低垂的眼淚,他一橫心說道:「阿憶,三房又添了個兒子,取名叫宣慶。」

    原來明家四郎是這時候出生的。月奴聽得津津有味,三房沒什麼本事,仗著老安人的疼愛打理著明家的庶務,小妾一房一房的納,已經生了一女兩男,如今都三個兒子了。

    明殊的聲音從外面飄進來:「加上原來的二郎明宣禮和三郎明宣興,三房已經三個兒子了。」

    月奴撇撇嘴,跟三叔比兒子數量?且歇著吧,她這個三叔攏共有四個兒子,別看現在才三個,再過十年後還要再生個五郎明宣喜呢。

    娘的聲音帶著笑意:「夫君竟還有跟人比兒子的這一天,咱家大郎遠哥兒能文能武,哪裡不如三房那一串不成器的?」

    明殊卻意不在此,眼睛直勾勾盯著外頭,失魂落魄:「如此三房人丁興旺,倒顯得我們大房冷落許多,阿憶……」

    月奴和懷寧郡主同時反應過來,明殊鋪墊了這麼多,只怕他接下來才要說正事。

    月奴急得背上冒了一身汗,她要專心致志查明母親早逝之謎,萬一讓石姨娘提早進府,攪渾了水可如何是好?

    懷寧郡主手中的銀杵一頓,她匆匆回府,還沒顧上查夫君在外頭的事情,萬一他今日要說的是此事,那自己處於被動,可怎麼應對?

    明殊還在斟酌字句,忽然聽得屋內月奴哭了起來:「娘!娘!」打斷了他。

    懷寧郡主鬆了一口氣,她安撫又內疚的看了夫君一眼:「月奴剛來,水土不服,我去看看孩子,有什麼話回頭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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