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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7:51:55 作者: 墨末
楊芳菲微皺了皺眉,但蘇北卻說,「那趕緊吧,五分鐘後這裡集合。」
她們三人還開著車在太浩湖四周打聽消息時,舊金山家裡卻打來電話----譚磊急性胃穿孔,在醫院手術。
蘇北當時就紅了眼,眼淚啪嗒啪嗒朝下掉,斷斷續續地說著,「我早上就看見了…他…喝了好多酒…都是酒瓶…還有好多煙…他肯定氣我了…姐…他肯定氣我了…都是我不好…」
她們馬不停蹄趕回舊金山,手術還在進行中,大舅和大舅媽在手術室外候著,滿眼擔憂。見楊芳菲和蘇北她們到了,大舅朝她們點點頭,示意她們先坐下。大舅媽說譚磊也是剛到,看他面色不怎麼好就替他去倒了杯熱茶,哪知道剛轉身就聽見砰的一聲,那孩子整個人就倒在地上,血色全無,差點沒把她心臟病嚇出來。
送到醫院的時候都休克了,醫生說是過度疲勞和大量酗酒導致的暫時性休克,具體診斷後才知道胃穿孔伴隨急性腹膜炎,急需手術。這不剛送進手術室就趕緊打電話通知她們了。大舅媽說完嘆了口氣,也難怪,你說大過年的,這都什麼事兒啊。
那廂個個愁雲慘澹,這邊秦小羽答應了Nick今天再教他幾招花式,整個上午就和Nick耗在一起,但總顯得心不在焉,興致缺缺。Nick雖然年紀不大,但不代表就傻,在秦小羽幾個小失誤後Nick小朋友終於爆發了,撅著小嘴一副小怨婦相,握著滑雪杖奮力地將厚厚的積雪戳得嘎吱作響以顯示他的不滿和憤怒。但秦小羽才懶得管他,心裡老惦記著那個惹事精。
他承認他就是吃醋了,昨天那個是她正牌男友的話,那他算什麼?暖床的侍寢小廝?想到她脖子上突然多出來的玉如意和那上面的「磊」字他就不慡,敢情她以前喝醉了口口聲聲喊的「郁言」還不是這一個啊。行啊,吃著碗裡的,看著盤裡的,心裡惦記著鍋里的,搞半天他才是那個最不值錢的,她還一臉無辜。
直到秦小颯慢悠悠地晃過來,笑眯眯地問,「怎麼沒見我小嫂子?,不對,以後的事還說不準,真可惜了,我還挺喜歡她的。」
秦小羽冷眼看他,「秦小颯,你找揍?有事就說。」
「我怎麼聽說小北和她表姐已經走了呢,寧繡也跟她們走了,房間都退了。對了,退房的還有一個,你情敵。二哥,你這算不算賠了夫人又折兵啊?」轉頭又看向鄭可,「鄭可,你說我二哥慘不慘?」
鄭可一直在旁邊不吱聲,說實話她還是有點怕秦小羽的,所以她寧願被秦小羽當做隱形人也比被秦小颯點名推到風口浪尖強。喏諾地叫了聲,「小羽哥哥好。」說完還不忘偷偷瞪了秦小颯一眼。
秦小羽「恩」了一聲算是應了,他現在沒空陪秦小颯在這邊耍嘴皮子,他有的是辦法收拾他,這會兒他腦子裡盡想著季蘇北那個丫頭居然敢跟別人雙宿雙飛,把他一個人丟在這兒,蹬鼻子上臉了還。
一直被大人們無視的Nick小朋友再次被傷了,小嘴都能掛油壺了,戳積雪的力道也越來越大,以示他心中強烈的不滿。「你要走了嗎?」
秦小羽摸了摸Nick的小腦袋,看他嘟得老高的嘴,忍不住颳了下他的鼻子,「對不起Nick,今天算我食言,下次你來北京,你想怎麼玩都行。」
「真的?哼,肯定又是騙人的,你們大人永遠都有用不完的理由。」眼睛一亮,滿是期待,不過小臉很快又垮了下來,比川劇的變臉還要迅速。
「真的,記下我告訴你的號碼嗎?隨時歡迎你去北京玩,當然,必須徵得你爹地媽咪的同意。昨天的事有沒有替我謝謝你爹地?記得幫我轉告你爹地媽咪,就說我熱忱邀請他們去中國做客。」秦小羽自己都沒發現他和小Nick說話時語氣有多溫柔,就像一個父親對孩子的寵溺。
秦小颯笑著彎下腰,視線和Nick齊平,「你好,小Nick,我叫Sam,昨天我們見過的。你是不是想學花式,我也可以教你幾招。」
誰知向來被兒童所喜愛的秦小颯有生以來第一次在小孩子面前踢到了鐵板,Nick根本不買帳,擰著眉看著他,語速極快,「我討厭你的英式發音,假正經。」說完還做了個鬼臉,然後撐著滑雪杖滑開了。
秦小颯被打擊了,他曾一度引以為豪的倫敦腔被嫌棄了,正統英語變成了假正經。好吧,他錯了,他忘記了,這裡是美帝。秦小羽那被他鄙視無數次的美式發音壓倒性勝利,在這裡,它才是正統。
秦小羽沒搭理風中凌亂的秦小颯,逕自離開了滑雪場。剛剛那一瞬間他就確定了一件事,她季蘇北既然吃著碗裡,看著盤裡,惦記鍋里的話,那他就把盤子掀了,鍋子端了,一心一意捧著他這口青花大碗。
<第 50 章> 冷若冰霜
隨著手術室外的紅燈熄滅,所有人都一下站起身來,最先出來的是一位胖胖的小護士,笑著說手術十分順利。每個人都鬆了一口氣,大舅媽雙手合十,嘴裡不停念叨著----感謝上帝!感謝主!虔誠的基督教徒,將世界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歸結於主的恩賜,這就是信仰。
蘇北忽然想起石頭的信仰,他對她的愛與執著便是他一直堅持的信仰,而她卻一直試圖親手將他的那份信仰摧毀,抹殺。她有些迷茫,也許從一開始她就錯了,並不是她所想的是老天爺帶走了郁言又送來了秦小羽。
她想起那個夢,或許真如夢裡一般,她前世是待罪之身,因果輪迴,這一世她不該愛任何人。譚磊問她信不信三生三世,她該信的,譚磊就是那道劫,就是她前世的債,這一世她只能陪他一起沉淪。郁言因她而死,而她註定又要讓秦小羽失望了。
蘇北甩甩頭,腦袋很亂,但她唯一確定的是,她不能再害死石頭了。秦小羽,對不起,沒有我,你還可以活得很好的。但石頭沒有我,他好不了,好不了的,所以我必須和他在一起。
沒一會兒,譚磊便被醫生和護士從手術室里推了出來,蒼白的臉上雙眼緊閉。蘇北上前看著他,轉頭問醫生,「是全身麻醉嗎?為什麼還沒醒?」
醫生搖頭,「是局部麻醉,但患者過度疲勞,現在不過是睡過去了,不用擔心。」
蘇北下意識點點頭,「謝謝你,醫生。」眼睛卻是看向熟睡中的譚磊,忽的低下頭在他唇角親了親,紅著的眼眶又漸漸濕潤,她用只有她和譚磊能聽見的聲音說, 「石頭,我們以後好好的,我不會欺負你了。快點好起來,不然我真的不要你了。」她知道他能聽見,不要問為什麼,她就是知道。
她的這一舉動落在在場的幾位眼中有喜的,也又驚的。大舅和大舅媽是喜的,他們家北北也長大了,小石頭他們也是知根知底的,是個好歸屬,在他們看來也算是天賜良緣。而楊芳菲和寧繡卻是驚的,她們默契地朝對方看了一眼,腦袋中都盤旋著同樣的三個字----秦小羽。
譚磊醒來的時候已是半夜,蘇北趴在病床前睡著了,靜謐的病房內柔色的燈光照得她發頂的漩渦熠熠生輝,煞是可愛。譚磊微微抬起手覆住她的頭頂,輕撫著,聲音沙啞,「北北----」
蘇北抬起頭,眉頭緊鎖,微眯著眼,仿佛對吵醒她的人以示不滿。但當視線逐漸清晰的時候,蘇北一個激靈便清醒了,接著緊握住他的手,又是滿臉擔憂,「你醒啦,太好了,太好了,醒了就好。餓不餓?想吃什麼?」
譚磊剛動完手術,元氣大傷,連笑都顯得吃力,「我不餓,你回去休息吧,夜裡涼。別擔心,我很好。」
「別笑,醜死了。我去叫醫生。」
譚磊還想說些什麼,但季蘇北已經小跑出去,嘴裡還喊著----醫生醫生,他醒了,他醒了。譚磊無奈一笑,大半夜的這丫頭也不怕把其他人吵醒,她難道就不知道這個年代還有個名為病房呼叫器的東西嗎?
醫生檢查完,推了推眼鏡,一本正經地說,「一切正常,傷口正在癒合,接下來一段時間只需要好好躺在床上靜養就行了。這段時間注意忌口,儘量避免油膩,辛辣和刺激性食物。年輕人不要總仗著自己年輕就放縱自己,肆意透支健康。希望你早日康復。」臨出門前又轉身看了眼季蘇北,語氣溫和卻嚴肅,「如果有什麼問題或需要可以按床頭的病房呼叫器,現在已經很晚了,請尊重其他病人休息的權利。」
蘇北漲紅了臉,醫生雖然沒點名道姓,但很顯然是在說她,她怎麼就忘記了床頭的呼叫器呢?譚磊也望著她淡淡地笑著,蘇北窘得想撞牆。
醫生護士離開後,病房又恢復了安靜。蘇北一下也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麼,而譚磊也是靜默不語,低垂著眼,似乎在想些什麼。蘇北四處瞥了一下,看到桌上的保溫杯,裡面裝著的是外婆煲的去油雞湯,便上前拿了保溫杯對譚磊說,「我去把雞湯熱一下。」
「北北----」譚磊輕嘆,「我會努力讓自己很快好起來的。」
蘇北背對著病床身子一僵,抓著保溫杯把手的手也不覺握緊,他不過很快轉過身笑笑,「下次別糟蹋自己身體了,大家都很心疼。你再躺會兒,我先去把雞湯熱熱,外婆煲了很久呢。」
逃離了病房,她現在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石頭,也許是潛意識裡關係即將改變,她一下竟覺得兩人相處變得生分客氣而尷尬。下午的時候秦小羽來過,那時她正守在病床前焦急地等待石頭醒來,她甚至頭都沒抬。要不是楊芳菲強行拉她出去讓他們兩個好好談談,她是決計不會離開病房半步的。
當時她自己也不知道怎麼了,十分煩躁,語氣不善,字字咄咄逼人。
----有什麼事非要現在說?你沒看見他還躺在那兒昏迷不醒嗎?
----沒有我,你還會活得好好的。石頭不行,沒有我,他會死的。
----秦小羽你還記得我最後給你發的簡訊嗎?就這樣吧,不要再見了。
秦小羽說了什麼她也沒聽進去,他似乎質問她,怒斥她,諷刺她,後來卻變成了商量的語氣,甚至帶著一絲討好和哀求,她統統充耳不聞,消極抵抗。到現在她都覺得這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原來她也可以這麼冷漠絕情,只是,裝得很辛苦,真的很辛苦。她也很想哭,但淚腺失靈了,空洞的眼神只有麻木。最後她只記得秦小羽怒不可遏地對她說,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那我成全你。
他的背影漸行漸遠,這個男人保留了自己最後一絲驕傲,她死盯著他的背影,但他終究沒有回頭。其實回頭了,結局也是一樣。蘇北癱坐在地上,傻笑著,她想要的,她沒資格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