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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7:40:38 作者: 半袖妖妖
    「主子, 阿蠻還是放小殿下身邊?」

    「嗯, 你看著些,不得有閃失。」

    顧青城送了她過來, 目光沉沉地, 要走了,有點捨不得。

    日上三竿了, 空中飄著幾朵雲,越來越遠了,天邊上灰濛濛的,似乎是風雨欲來, 淑嫻得了令, 看了眼徐椀:「走吧。」

    徐椀應了一聲,這就往裡走。

    身形一動,才要進去, 顧青城突然輕咳了聲,幾乎是下意識地,她就站住了,回頭,他上前兩步,又站住了。

    她看著他,不明所以:「怎麼了?」

    他已經熬了幾個晚上,眼底略青,低著眉眼,瞥著她的臉,伸手在她肩頭上按了一按:「你啊,快點長大,再長大一些。」

    徐椀失笑,盈盈一拜:「遵將軍的命。」

    抬起頭來了,也一臉笑意,看見她笑臉,才覺得是活過來了,顧青城因著李昇生出來的那些不甘總算平息了些。

    徐椀見他還不笑,伸手在自己唇邊做了個上揚唇角的動作:「別總是皺眉,笑啊!」

    眾目睽睽之下,他輕勾了唇角,也柔了眉眼。

    她最後對他擺手,趕緊跟上了淑嫻的腳步,東宮和從前沒什麼分別,在心底也有些忐忑,雖然知道都是顧青城安排好了的。但是畢竟太子這樣的結果,李顯還不知道會怎麼樣。走到後殿了,淑嫻才是回頭:「阿蠻,到了小殿下跟前,他要犯什麼混別理他。」

    徐椀嗯了聲,左右也無人,淑嫻看著她,直嘆氣:「生在皇家的人,沒有個簡單的,你多小心。」

    淑嫻在這宮裡也住了太多年,自從長公主離世,她跟著顧青城回京便被安頓在東宮,一晃已經這麼多年,她看著徐椀,想起顧青城囑咐的話,也是唏噓。

    徐椀輕點著頭,乖巧得很。

    後殿還是沒什麼人,李顯向來不喜歡太多人跟著他,與淑嫻走進殿內,靜悄悄的,門口的宮女說他在寢宮內歇著,只說阿蠻要回來了,就讓她進去。

    淑嫻推了徐椀,送她進去。

    寢宮內也換了宮女,都是不認識的,徐椀注意到了,從裡到外,除了淑嫻,東宮沒有一個是她見過的了。

    走進寢宮,李顯就站在窗前。

    窗外秋葉遍地,他背對著人,一手扶在窗邊,微揚著臉。

    莫名地,這番情景,竟是讓她好生心疼。

    淑嫻退了出去,殿內還有四個宮女側立一旁,靜得只聽見徐椀的腳步聲,李顯始終沒有回頭。走了他的身後去,徐椀上前見禮。

    少年望著窗外,淡淡地:「阿蠻來了?」

    她嗯了聲:「是我。」

    他幽幽地,看著樹上掛著的枯葉:「你不該走的,這兩天宮裡發生了很多事,有趣著呢。」

    她更是心疼,沉默不語。

    李顯雙肩開始抖動起來,那種程度的,微微的,些許的,像是在隱忍著,又像是別的,他早已沒有了母親,如今以這種方式失去了父親,徐椀沒忍住,伸手去扶他。

    才碰觸到他背後,李顯轉了過來。

    他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眼裡都是笑意:「阿蠻,你莫不是以為我在哭的吧,嘖嘖嘖,看看你的臉色,那是什麼顏色,可憐我?嗯?」

    她看著他,輕輕嗯了聲。

    他拉著她,這就往出走:「我可等了你好一會兒了……」

    才走出去兩步,碰觸到一邊宮女們的目光,忙是又放開了徐椀的手,清了清嗓子,才走到前面去。

    少年負手而行:「過來。」

    徐椀連忙跟上,出了大殿,外面園子裡遍地樹葉,一棵梧桐樹在落花當中顯得特別粗壯。走了樹下去,李顯踢著樹下的落葉,回頭瞥著她:「阿蠻,我就要離開東宮了,十來年的光景,你看這棵梧桐樹,都長這麼大了,掉落了這麼多的葉子,天冷了呢!」

    他踢起的樹葉,到處亂飄。

    徐椀抬頭,梧桐樹上,還綁著些紅繩,掛著些個祈福的福袋。

    仿佛看見了她的目光,少年翹腳隨手解了一下,拿了手裡,她忙是上前:「別摘啊,這個祈福的,摘了就不靈啦!」

    李顯打開了,香袋裡的香草就掉落下來,落葉一落,剛好將香袋埋了裡面。

    他上前踩了兩腳,也踢著梧桐樹,一下又一下的。

    徐椀連忙上前去拉他,他發泄著心裡的這點情緒,也是用力,她用力抓住他胳膊才給人拽住了。

    門口站著的宮女看見他這般模樣這就要過來了,李顯回頭看了一眼,臉色不虞:「怎麼著,我就在園子裡站一會兒也不成了?」

    無人上前,他回手又拉過徐椀手腕:「我們走。」

    後殿的北邊,是羊腸小路,後面是荒廢的宮殿,連個人影都看不見,李顯拉著徐椀往裡走,隨後身後便響起了腳步聲。

    侍衛隊又跟了上來,他也不回頭,只管拉扯著徐椀。

    廢棄宮殿已經很久沒有住人了,屋檐下還擺著梯子,李顯推著徐椀讓她先上去,隨後也跟著攀爬了上去。

    舊瓦年頭太久了,禁不住踩踏,有的直接掉落下去了。

    徐椀小心彎著腰,這就上了屋頂。

    李顯就近坐下了,她也就坐了他的身邊。

    秋風瑟瑟,漸涼了。

    少年伸手拿起身邊的一塊碎瓦,低頭看著下面候命的侍衛隊,啪地扔了下去:「一群討厭鬼,天天跟著你,煩死了。」

    徐椀看見他又拿起一塊,趕緊扶住了他手:「殿下,小心傷了人。」

    屋頂風大一些,李顯曲起了雙膝抱住了:「阿蠻,你和他們不一樣,真的,我生下來就很多人看著我,現在也是,但是你和他們不一樣。」

    徐椀挨著他坐著,也抬頭四處張望。

    在上面一看,才覺得整個皇宮的方正,在眼裡,是那般的宏偉神秘。

    高牆阻攔了太多目光,也擋住了宮裡人的腳步,她也抱住了雙膝,下頜就抵在膝蓋上面,感受著清風拂面的清爽。

    「殿下要是心裡難受,那就吹會風,然後下去該怎麼樣還怎麼樣,誰活著都不容易,一樣的啊!」

    「不,你不一樣,」李顯低著眼帘:「其實我不是心裡難受,從小到大,送到我身邊的人很多很多,但是只有你傻傻的可愛,但是一心顧著我。」

    他悄悄伸過手來,握住她手,回眸:「阿蠻,你知道嗎,那棵梧桐樹是我母妃親手栽下,如今已經很多年了,應該比我的年紀還要大。」

    徐椀也回頭看著他,這孩子也當真可憐。

    李顯將她手舉到眼前:「我母妃其實還在這個世上,她是唯一的倖存者,因為當時懷著我,不然她一定是隨著那二三百人一起去了。你說她可憐不可憐?我父親但凡要是能和普通人一樣,也不至於讓我變成現在這樣,都是他,他一手造成的,又都推到我母妃身上……你看這屋頂和地面有多高,我小時候經常想要是跳下去會不會死了,不過因為膽子小,怕摔壞了臉面從來不敢跳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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