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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7:40:38 作者: 半袖妖妖
    那時候,徐鳳白所有的依託都在女兒身上,拿著家裡的書信,就給他和霍征講,阿蠻今天又做了什麼,又說了什麼。

    多半是家裡兄長來信,雜七雜八的事都有。

    顧青城布置沙盤的時候,偶爾在大帳能聽見霍征在徐鳳白面前,問起,說起女兒了,徐鳳白也是心疼。

    那些書信上面的事,多半無聊至極。

    說什麼阿蠻今天落牙了,嫌棄露風就拿了把扇子遮住不叫人看,但是表姐非要看,搶了扇子去,她硬是一整天都沒有開口說話。說什麼阿蠻不知哪學來的,天天說女人心胸要大,所以拿得起放得下,今個愛吃葡萄,明個就要換啦,說什麼阿蠻又長一歲,才學了幾個字,她就拿著書卷搖頭晃腦開始吟詩了,下面附詩一首。

    那首詩他也聽見了,可笑至極。

    徐鳳白消沉了一段時間之後,也是回京。

    她投了三皇子,明著和李昇對著幹,自然討不到半分好處,後來徐家逐年沒落了,徐家兄妹各自占了閒職,也是消停了兩年。

    顧青城常年在外,霍征也是留了他的身邊。

    軍中人稱活天文的,就是他。

    霍征屢立戰功,也是了得,代軍打仗少不了他在旁擺陣,也是年少輕狂,此人唯獨對徐鳳白唯命是從。

    再見到阿蠻,是在徐家。

    徐家老太爺沒了,可能是因為她身份尷尬並未披麻戴孝,她穿著素衣,也站在遠處,亭亭玉立。

    幾年不見,竟是像極了徐鳳白。

    那日過後,斷斷續續又在霍征那聽說了許多關於阿蠻的事,她養了一隻貓,她生辰日時候,家裡偷偷給她辦了小宴。

    霍征還拿了她的畫像給他看,說徐鳳白與他說了,等他功成名就,就將阿蠻許配給他。

    此時青城已是弱冠之年,不以為然地笑笑。

    霍征伴他十餘年,真箇相熟,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他時常看那少女畫像,說好喜歡她,偷看過她,還說她時常笑,卻不似真箇開心,等他回京了,就娶她,給她建大宅院,讓她日日歡喜。

    可惜,沒有後來。

    霍征戰死,顧青城重傷,撿回了半條命,臉上留疤。

    時隔兩年,再回京時,天子賜婚,他此生對娶妻並無執念,自然拒絕。

    徐瑾瑜得了人慫恿差點將女兒送進宮去,徐鳳白有意將侄女指與他,不曾想,徐妧死活不嫁,陰差陽錯之餘,徐椀竟要替嫁。

    也是那時候,顧青城和徐鳳白之間,達成了共識。

    顧青城應了婚事,洞房花燭夜,也是第一次見到那樣的阿蠻。她小他七歲,本來不想碰她,但是她倒利落,看著他坦然得很,許是酒意沖昏了頭腦,許是她肌膚太白,也許那紅燭的火光,總之這便做了夫妻。

    之後的每一天,都想疼她。

    她喜歡吃的東西,她喜歡看的書,她喜歡什麼顏色的服飾,她喜歡笑,時常和丫鬟們一起能笑得眉眼彎彎。

    郡王府偌大的宅院,她卻從來不出來走動。

    她最喜歡在窗前,躺在躺椅上面看書,日頭一出來,照在她身上,都要擔心是涼是熱。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他倒是想她喜歡他了,可她似乎連這個宅院都不喜歡,怎麼可能喜歡他。

    徐鳳白將女兒託付給他之後,也是一意孤行,才惹下禍事。

    往事歷歷在目,在青城見到霍征的時候,顧青城還十分愕然,他差點忘了,早年為了刻意避開,根本沒有去見。

    沒想到,卻由著徐椀,又牽連了一起。

    顧青城此生,只知進不知退,既成夫妻,怎能拱手。

    坐正,連忙叫了車夫,往東宮去了。

    萬里晴空,渾身濕透的衣衫,都似乎被曬乾了。

    走過長長的宮牆,被清風一吹,冰冰的涼,徐椀手裡攥著那塊玉,腳步飛快,眼看著快到東宮門口了,身後馬蹄聲響起,離她是越發地近了。她一手扶著宮牆,回頭,將軍府的馬車已經到了面前。

    窗簾掛著,顧青城臉色淡漠,光只瞥著她:「你以為東宮是什麼地方,容得你衣衫不整這般模樣。」

    說話間,洪福已經從車上去了她的身邊:「小姐先上車把衣裙換了,這樣好生狼狽。」

    徐椀被她一扶,只覺兩腿發軟。

    渾身的力氣就像是被抽空了一樣,顧青城隨即下車:「我下車就是,換了衣裙即刻帶你進宮。」

    也的確失態,見他退步,徐椀轉身上車。

    車上擺著一套新衣,洪福在旁拿了手巾給她擦臉,隨手將掛著的窗簾解了下來。

    車內有些悶,徐椀挑開一點縫隙,看見男人就站在車邊,背對著她。

    她放下窗簾,解開衣帶。

    這會已經冷靜了許多,可這麼多年始終不能介懷的事,如鯁在喉。

    就連她的音調,冷漠起來也像他了:「為什麼不救我?問你怎麼不說?」

    他就在車窗外面:「我說了,你就信?」

    徐椀里外都脫了,洪福拿了裡衣過來,伸手穿上:「你說了,我就信。」

    說著,又掀了窗簾,看見他背影依舊。

    顧青城又是後退一步,緊貼了車窗前:「並沒有多想,她在上面,隨手救的,總不能讓她去死,公主死在郡王府,難逃罪責。」

    在那樣的情況下,徐家都在大牢里,只怕無暇分,身。

    就這麼輕描淡寫的,就把這樣的話說出來了,徐椀穿戴整齊,依舊看著他:「那我呢?我在下面,也是個無關緊要的人,死了也沒關係,對吧?」

    顧青城也沒有回頭,也沒有回話。

    徐椀伸手掛起窗簾了,任洪福梳理著頭髮:「所以,我已經死在那裡了,今生今世,就不要再來找我了,因為已經死過一次了,不想再那樣死第二次。」

    他赫然轉身,一手就扶在車窗上面,緊緊鉗住:「沒有那樣的事,也不會再有那樣的事……」

    不等他說完,徐椀已經笑了起來:「對,是不會再有了,不會再有那樣的事。」

    鉗得更緊,男人雙目赤紅:「我沒想過會這樣!」

    她揚著臉,眼底還有笑意,一臉諷意:「想沒想過,也都這樣了。」

    他眼底更紅,看見徐椀起身下車,更是伸手來扶,她站在車上,低頭看著他,前塵往事都浮上了心頭。

    四目相對,徐椀甚至還笑了:「我也想過,如果有機會,定然要扯著你問問你,為什麼不救我,但是就在剛才,我突然想明白了,顧青城,別騙自己了。」

    她歪著頭,眨眼:「你我從未見過,成親不過月余,哪來的情真意切?不過是無情罷了,還有心思衡量利弊,說到底,你也不是真的喜歡我,所以,別騙自己了,你也不是什麼非我不娶,我也不會非君不嫁,何必呢!」

    他也是目光灼灼:「阿蠻……」

    嗓音嘶啞,倒像是她欺負人了,徐椀笑笑,下車:「別,好像我負心了似的,說到底也要謝你,儘管不願,還是送我來了東宮,我為何來東宮,你也心知肚明,所以,以後不要再見了,如此這般,慢慢我就忘了那溺水滋味,全當抵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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