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2023-08-30 15:51:09 作者: 兔拾柒
適逢相鄰的家祠有人前來祭拜,一牆之隔,孩童嬉鬧聲與親友的高語聲,悉數清晰傳來。
絲毫沒有祭奠先祖時的肅穆。
遇辭下意識蹙了蹙眉,右耳上卻忽然貼過來一隻溫熱的手。
噪音驟減一半。
她愣了一下,抬眸看去。
傅則奕單手捂住她的右耳,雙眸專注地看向她,低低喚她名字:「遇辭。」
她不明所以,定定看著他。
「當你封不住別人的嘴,同時也不能捂住自己的耳朵時,不妨讓外界的聲音降低一半,不願聽時便忽視它,想警醒自己時再用心聆聽它。」
他看向她的眼睛實在太過清明,像是無風的湖,波瀾不驚。
有風吹進堂內,燭火搖搖晃晃,拂動他額前的發。
原來他都知道。
那些閒言碎語,那些惡意詆毀,他全都知道。
第9章 般配 看著面前的人神色平和地同她說這些,遇辭忽然有些難過。
那些在幼時聽長輩念叨起他這個旅居異國的小叔叔時,一齊說起的家族密辛霎時也浮上心頭。
傅則奕雙親的意外,可能與傅城有關。
而傅城其實是傅家祖太爺與煙柳巷歌妓所生私子的後代,是傅則奕的爺爺顧念同宗血親之情,以養子名字帶回傅家教養。
既給了名份,也全了已故祖太爺的顏面。
可不想養出了個野心勃勃的狼。
但這只不過是眾多長輩的揣測,畢竟當年那場車禍的確事有蹊蹺,而禍事成真後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傅城。
但也沒人真的拿上檯面來細說,傅遇兩家雖情如同宗,但還不至於插手他人家務。
更何況,當年事發後,傅家也只是將傅則奕送去了國外。
有人說恐是去避難,也有人說時下流行送孩子出國深造,老爺子大抵也是這麼個想法罷了。
可不管原因是什麼,她都替他難受。
孩提時失雙親,又孤身異旅數載。
和他比起來,她能與父母相伴十四年,又被嬌養長大,已是不幸之萬幸了。
「小叔。」她低低叫了他,而後忽然往前邁了幾步,兩手圈過他的身體,虛虛抱了他一下。
傅則奕倏地一怔,接著就聽身前的人低聲說:「你這麼好,會永遠有人敬你、愛你的,不用你捂起耳朵,也會有的。」
傅家如是,遇家亦如是。
兩家眾多長輩與小輩都是如是。
傅則奕僵立了片刻,才緩緩低頭看向胸前的人兒。
即是擁抱她都保持著應有的尺度,雙手並未收緊,臉頰也只虛虛依在他衣服上。
內祠門外四方天井照進來白亮的天光,巷口的廣玉蘭應是開了,風裡攜了馨香。
須臾,遇辭放開了身前的人,往後退了幾步,回到起始的位置上。
兩手背於身後,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祖奶奶說了,我們都是好孩子,會一生平安順遂,幸福美滿的。」
姑娘的眸子似是汪清泉,澄澈熱烈。
傅則奕的視線在她臉上定格了少頃,垂眸淺淺勾了勾唇角,沒應答她的話,而是轉身看向那方掛於梁下的宗譜,視線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上流連了陣,問:「找得到我的名字嗎?」
遇辭聞言頓了頓,也轉身看去。
這已是續加過好幾次的譜單了,從古至今,密密麻麻,每一個名字在這般下都像是一顆渺小的星辰,無一出挑。
她依著長房那一支往下尋,可卻發現最新一位長房那一格里寫的卻是「傅爍」。
倆家上次修譜是二十年前,她剛出生,這次是她第一次見宗譜。
愣怔了片刻,低低念了出來:「傅、爍?」
傅則奕也看向那個名字,開口道:「則奕其實是我的表字,爍才是我的名。」
遇辭立刻找了找譜上幾個她熟知的傅家小輩。
還真是,譜上的都不是他們平日裡叫的名字。
她不解,「可是,奕不是『盛大』的意思麼,和『爍』的意思完全不一樣啊。」
並且也不存在任何關聯。
表字與名應是相表里的關係才對。
傅則奕笑著搖了搖頭,「是明亮,古語中,奕也作『明亮』之意。」
遇辭怔了怔,才反應過來。
她自以為,名字大多寄予長輩的厚望,更何況還是傅家,取「盛大」意才像是傅家的作風。
「明亮做事,坦蕩為人。」他抬首望向那茫茫宗譜,須臾,緩緩轉頭看向她。
眸中似是帶了些別樣的情緒,但眉眼依舊溫潤,聲調也一如既往的潤澤,「遇辭,沒有人是非黑即白的,我也並非真的完全明亮與坦蕩。」
遇辭倏地怔了怔。
她聽明白了話里的意思,但卻不知他為何要和她說這些。
*
從傅氏宗祠離開,雨已經停了。
兩人沒有原路返回,而是順著宗祠後的小路往裕園走。
小路臨著河,煙柳畫橋,烏篷輕搖。
這條路比先前來時的路還靜,沿途都是些旁人家的小別院,門庭不大,甚至有些都沒鎖院門,牆內種的薔薇,綴著綠意爬過牆頭。
路過一個敞開的小院門時,碰到個在賣桂花糖糕的阿婆。
蒸籠「呼呼」冒著熱氣,阿婆坐在搖椅上,一邊慢慢晃悠一邊聽著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