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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30 15:51:09 作者: 兔拾柒
遇辭一路小跑著繞過了庭前的假山,又跑過了堂前曲折的長廊,女孩身型輕巧靈動,像是一隻歡脫的小鳥。
走近堂屋旁的迴廊時,才聽得屋裡傳來嚴肅的交談聲,傅、遇兩家別的宗親也在。
她輕快的步伐慢了下來,躡手躡腳地走至門旁,悄悄地探了個頭,一雙杏眼探過門框,往裡看去。
而後,倏地一愣。
家堂字畫下的條案上,燃了一爐香,薄煙縹緲,將坐在正位左側太師椅里的人,籠入虛浮的白霧中。
男人一襲熨貼的黑西裝,面龐清雋白皙,略薄的眼皮微垂,一手撐著腿,一手扣著個青花瓷茶盞,在喝茶。
漆黑的短髮長度修剪正好,臉部線條乾脆鮮明,五官精緻,眉眼清冷,整個人好似一幅溫潤古樸的潑墨山水畫,內斂又沉靜。
他也在。
遇辭怔了片刻。
就在她神思微微游離之際,那雙籠在熱茶水汽下的眼,忽地緩緩抬了起來,墨眸明淨,璀璨清澈。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撞了個正著,皆是一怔。
遇辭愣了一下,躊躇了半晌,還是將整張臉探過門框,用口型喚了他一聲:「小傅叔叔。」
男人看著她,微微頷了頷首,將茶盞從唇邊挪開,輕輕擱在了一旁的桌案上。
接著,朝一側偏了偏頭,示意讓她進來。
一屋子的兩家宗親也因他這番動作而一齊轉頭看來,一時間受到如此多長輩的注目,遇辭渾身不自在。
兩手疊於身前,面含羞色地走進了堂屋的門,先按照輩分喊了右側太師椅上的那位遇家族老:「叔祖。」
老爺子面容和藹,笑著點了點頭:「辭丫頭好些年沒見咯。」
她微微笑了一下,才接著把剩下的宗親叫完了。
傅則奕坐在左側的太師椅里,看著她喊完了長輩,才吩咐人搬來了一張椅子,放在了他身側。
遇辭如同完成了一項巨大的任務,長噓了口氣,走到那張椅子前坐了下來,眼神若有似無地朝身側的人身上撇過去。
這應該是她自兩年前離開傅家裕園後,第一次見傅則奕。
他的頭髮短了些,眉眼間的歲月沉澱感又強了些,別的好像還是老樣子。
永遠透著一股子冷玉沉金的疏離氣。
傭人又端來了些瓜果點心,放在了她旁邊的小案上,她回過神,撿了一把瓜子捏在手心裡,正打算嗑,忽地感覺自己這樣不妥。
大家好像是在聊什麼要緊的正事兒,她坐一邊嗑瓜子倒是像極了看戲,遂放下了瓜子,挑了串枇杷出來,扒了皮丟進嘴裡,接著就被酸得直閉眼睛。
無奈只得吐了出來,打算什麼也不吃了。
「這事兒實在是我們遇家對不起你們傅家,哪知家門不幸,生了那麼個不肖女!」
說話的是遇辭的二叔,遇海城。
在遇辭的印象里,二叔一直都是一副溫潤謙和的模樣,鮮少生氣,這忽然而來的一句,差點讓她以為是她做了不得了的事呢。
另一邊一位傅家宗親出言緩和氣氛:「這也不能怪小婉,說到底當初定親也沒問過她的意見。」
遇辭雲裡霧裡聽了一陣,才聽明白,他們在聊的是那位只年長了她六歲的小姑姑,遇婉。
遇辭的爺爺奶奶共育有兩子一女,她父親是長子,前些年去世後就只剩二叔和遇婉這個小姑姑了。
而和遇婉有婚約的是……
她轉頭看了眼坐在身側的男子,他不知什麼時候讓人拿來開堅果的器械,此時正低垂著眉眼,神情專注地開著手裡的核桃,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呢。
接著就是一屋子的寂靜,只有傅則奕手裡開核桃的「咔嚓咔嚓」聲,須臾,一顆完整的核桃被扒了出來,放在了遇辭面前的小案上。
她愣了片刻,才將核桃拿了過來,低聲說了句:「謝謝小叔。」
他淡淡應了聲,而後才抬起眉眼看眾人,兩手撐在腿上,沉思了片刻,道了聲:「那就退了吧。」
說起傅、遇兩家的婚約,還是祖輩流傳下來的傳統——「百年一姻」。
上次兩家聯姻還是百年前,當初老祖宗定下這麼個規矩,其實也就是想藉此穩固兩家的關係,不希望兩家往下發展漸漸疏離了。
這麼一排下來,到傅則奕這一輩剛好是百年,而縱觀整個遇家,和他年紀相仿輩分又一樣的,也就只有遇辭的那個小姑姑了。
兩人的婚期本定在了今年清明後。
可在前幾日,遇婉發來了一封家書,說人在希臘採風,今年祭祖就不回來了。
不回來就不回來吧,遇家雖說是名門望族,但發展至今也沒了那麼多規矩。
但把一家子給炸得雞飛狗跳的,是那封隨著家書一同寄回來的「退婚書」。
信中言辭鑿鑿,痛批了家裡這種包辦婚姻的陋習,以及表明,自己就算喝光地中海的水,也不可能回家結婚的!
直接把遇海城給氣個半死,這不就是等於生生打了傅家的臉一巴掌嘛!
於是,兩家匆匆召開了家庭會議。
毀約定,破祖制,於較為注重禮法的傅遇兩家而言,那可是大事,自是要把宗譜請出來告慰一番的。
坐在一旁的遇家叔祖也是一聲嘆息:「既然則奕都說了,那就退了吧,定親那的聘,挑個日子也還回傅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