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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7:20:37 作者: 青衫落拓
    陳子惠的心一點點沉下去,嘴巴張得大大的,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同樣目不轉睛地盯著左思安,等她接著說下去。

    高翔看向坐在沙發上的外公與父親,陳立國面色鐵青,而高明面色慘白。他急怒之下,抬手打了左思安一記耳光,同時怒喝:「住口!」

    左思安被打得身體一晃,白皙的面頰上浮出一個通紅的掌印,高翔頓時懊悔,然而她馬上重新站直,神態絲毫沒有變化,仍舊不看高翔,語調平平地繼續對陳子惠說:「你答應先湊50萬塊錢給他,讓他逃到雲南,投奔他過去一個叫何小平的戰友,找機會穿過邊境去緬甸。我應該沒有記錯吧?」

    陳子惠無法作答。當初她在公安局裡為弟弟的死亡呼天搶地,什麼都不肯jiāo代,陳子瑜一死,這些細節不可能有第三人知道,左思安卻轉述得如此清晰,絕對不會出於編造或者想像。

    「我爸爸收到消息後,通知警察一起追蹤你,終於找到了你弟弟,他開車逃跑,摔倒懸崖下,車毀人亡,死無全屍。」隨著陳子惠的臉猛然扭曲,左思安嘴角微微上揚,掃視客廳,露出一個決絕的冷笑,「好了,我的故事說完了。再見。」

    左思安轉身開門而去,隨手重重摔上了房門,這時陳子惠才回過神來,轉身撲向高明,高翔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可是他知道,一場吵鬧已經不可避免,涉及陳子瑜之死,他怎麼都不可能阻攔得住。這時陳立國站了起來:「子惠,不要鬧。」

    「他必須給我講清楚這件事。」

    「你們會嚇到孩子。」

    寶寶的號啕大哭聲從樓梯上方傳來,他們抬頭,只見王玉姣抱著寶寶,一臉驚恐地站在那裡:「他拼命哭著要下樓來,臉都快哭青了,氣也有些接不上來,怎麼辦?」

    對孩子的憐愛讓陳子惠暫時恢復理智,她匆匆奔上樓去接過寶寶,進了臥室。

    高翔趕忙追下樓來,只見左思安與劉冠超正一起向小區外面走,他追上去拉住她,她平靜地說:「是我bī著小超帶我過來的,不要怪他。」

    高翔氣得面色鐵青,啞聲問:「你為什麼要這麼gān?」

    左思安抬起頭,路燈下她左邊面孔已經紅腫,但她臉上沒有任何表qíng:「我不需要回答這個問題。」

    高翔的心驀地一軟,幾乎想伸手撫一下她的臉,然而他沒法兒這麼做,只能痛苦地問:「你知道你這麼一鬧會有什麼後果?」

    「你父母會反目吧,」她聳聳肩,「我不在乎。」

    高翔驚愕得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怎麼能這樣。」

    劉冠超一直等在樓下,並不知道左思安上去做了什麼,但本能地為她辯護道:「剛才我們一起去問了我姐姐,她說是你媽媽bī她把小安生過孩子的事傳到師大附中去的。」

    高翔不能置信:「你說什麼?」

    左思安擺脫了高翔的手,拉一下劉冠超:「別說了,我們走吧。」

    高翔不相信母親會挑事挑到這種地步,也完全沒想到左思安會給予這樣的反擊。他呆立在原地,一時心煩意亂。他本來還在擔心左思安的父母離婚會不會傷害到她,沒想到戰火居然一下燒到自己家裡。就算再怎麼不想回家,也必須回去。

    他上樓開門一看,陳立國與高明坐在客廳內,都保持著沉默,但空氣凝滯得如同bào雨將要襲來。高明終於開了口:「爸爸。」

    陳立國面無表qíng地問:「那女孩子說的都是真的?」

    高明似乎橫下心來:「是的。」

    「她為什麼會突然又翻出這件事來?」陳立國問。

    高明還沒來得及回答,陳子惠一陣風般地奔下樓來,這一次高翔甚至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她已經撲向高明,任陳立國怎么喝止,高翔怎樣拉扯阻攔,高明還是被抓撓撕扯得傷痕累累,慘不忍睹。

    陳子惠同時無語倫次地壓低聲音破口罵著:「高明,我們陳家有什麼對不住你的地方,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我要跟你離婚,我要把你趕出公司,讓你一文不名,重新變成窮光蛋。我要讓你給我弟弟償命,你這個王八蛋,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我要跟你拼了……」

    高翔急得大叫:「媽媽,別鬧了,你看外公。」

    陳子惠看向父親,只見陳立國手捂胸口,歪倒在沙發上,她驚惶地叫:「爸爸,你怎麼了?」

    高翔幫外公拿出口袋裡放的速效救心丸餵他服下,讓他平躺好,陳子惠呆了一下,再度抓住高明:「我爸爸要有個三長兩短,你也別想活。」

    「夠了,都別吵了。」高翔焦躁地說,「我去打電話叫救護車來。」

    陳立國艱難地擺手:「不用,我的身體自己有數,休息一下就好。」

    高翔仔細觀察,看陳立國面色漸漸恢復正常,才稍微放心,陳子惠還要說話,陳立國有氣無力地說:「小翔,帶你爸爸出去找個地方休息,我需要安靜。」

    高翔送高明去了他原先住的公寓,找出藥棉給父親處理傷口,看著他láng狽的樣子,又是不忍又是煩惱,禁不住還是問:「為什麼?」

    高明看看他:「你也要來責怪我嗎?」

    「我只是不理解,爸爸,你明知道媽媽對子瑜的感qíng,可以選擇不幫他,但是為什麼會特意監視媽媽,把qíng況那麼詳細地告訴給左縣長?」

    高明沉默片刻:「你怎麼看陳子瑜做下的事qíng?」

    「他犯了罪,可是,他畢竟是親人,我不可能做到大義滅他。」

    「陳子瑜犯下的事,遠比他承認的要惡劣得多。胡書記跟我關係不錯,他拿了另外一份沒公開的調查記錄給我看。那個叫劉雅琴的女孩子,你應該記得吧,你媽媽把她和她媽媽叫到家裡來給過錢。有人匿名舉報,她被子瑜引誘以後,介紹了護校至少六個同學給他,全都是14歲到17歲的未成年人,有名有姓有班級,其中幾個女孩子不止一次打過胎。可是警方審問陳子瑜,他拒絕jiāo代;去找匿名信中提到的人取證,劉雅琴矢口否認,推得一gān二淨,聲稱根本不認識陳子瑜。那些女孩子更是沒一個肯承認,所有的家長都不配合,甚至馬上把女兒轉移迴避警察問話,調查無法進行下去。如果不是左學軍帶著女兒出來指證,子瑜完全有可能逃脫所有罪責。」

    高翔聽得呆住:「你從來沒跟我們說過這些事?」

    「說這些有什麼用?有證據的事,你媽媽尚且可以不理會,更何況沒有證據。沒錯,我一向不喜歡陳子瑜,不過那只是針對他的浮躁放縱,他敗陳家的產業也好,敗陳家的聲譽也好,你外公、你媽媽能忍,我就沒什麼不能忍的。可是犯了罪就不一樣了。你媽媽一味姑息他,幫他收買劉雅琴封口,保外就醫逃脫,你跟他從小一起長大,拿他當弟弟看待,如果他來向你求助,你說不定也會心軟幫他。我不能眼看著他gān了那些傷天害理的事qíng,再把你們全部拖下水。所以老胡勸我留意你媽媽的行蹤,我就答應了下來。這件事我做了,並不後悔。」

    高翔一時無話可說,聽了好一會兒,他說:「我搞不明白媽媽為什麼還不肯放過左思安,非要叫劉雅琴去把她的事講出來,讓她無法在學校立足,不然以她那種內心文靜的xing格,根本不可能闖到我們家裡把這件往事抖出來的。」

    高明長嘆一聲:「我倒是多少明白原因的。你一直關心左思安,你媽媽總認為你會被糾纏住。她請了那個叫王玉姣的女人給寶寶當保姆,那女人的兒子跟左思安是同學,夏天你去劉灣看過左思安,半個月前,左思安跟她母親鬧彆扭離家出走,也是你去找回來的,這些事王玉姣都告訴了你媽。」

    高翔愕然:「這次她倒忍住沒來教訓我。」

    「你發了一回脾氣,她多少有些忌憚,上個星期又打電話跟我嘮叨這事,我被她說煩了,告訴她別瞎cao心,胡書記跟左學軍通電話談過,左學軍很可能在結束援藏以後申請去外地工作,只不過他妻子好像不大願意調動換工作。你媽當時什麼也沒說,我以為她總算放心了,哪知道她又動了糊塗心思,迫不及待找劉雅琴散布消息,當然是想弄得左思安沒法在漢江市待下去,她媽媽只好下決心帶她走。」

    高翔心底寒透,他實在不願意相信母親惡毒到了這個地步,可是又不得不承認,陳子惠從來不問是非對錯,把個人好惡看得比什麼都重,加上一向不管不顧的xing格,確實做得出這種事來。

    「左學軍到清崗任職不過一年時間,我跟他沒有私jiāo,但對他印象不錯,他有學歷有能力,工作認真負責。如果他女兒沒出這事,或者出事之後他聽別人的勸告,不把事qíng鬧大,按老胡的說法,他的前途是很光明的。結果呢,被你媽一鬧,他只能去援藏。我內心是很同qíng他的。當初做了那件事,我沒打算主動坦白,但我也做好了準備,你媽媽、你外公也許會有發現的哪一天。」

    「你還是好好向媽媽道歉,把道理講清楚,讓她別鬧了。」

    高明搖頭:「沒有用,你媽媽那個人,根本沒有講道理的時候,我也受夠了,她要離婚就離吧。」

    高翔大為不悅地說:「爸爸,你把離婚說得這麼輕巧,難道早就動了這個念頭不成?」

    「我並不想走到這一步,婚姻是我選擇的,能咽下去的,我全咽下去,你什麼時候看我抱怨過。但是清崗酒業我持有股份,你外公身體不好,大部分工作已經jiāo到我手裡,生產、研發和銷售這幾個環節全都由我主管,我定下的擴張策略已經取得了初步成功,今年銷售與利潤都有可能翻番,明年我們的目標是爭取上市。想把我掃地出門,恐怕沒她想的那麼容易。你不用擔心,照我猜測,你外公會讓她消停下來的。」

    不知道陳立國到底說了些什麼,但他確實讓bào跳如雷的女兒安靜了下來,第二天,陳立國由司機接回清崗,臨走前囑咐高翔多開導他母親,高翔心裡難過:「外公,您多注意自己的身體,還有,我父親……」

    他實在難以措辭,陳立國點點頭:「我明白。」

    陳立國走後,陳子惠面色灰敗,一言不發。高翔說到他昨天晚上已經給秘書打了電話,讓她連夜為寶寶另找了一個保姆,馬上就會過來,她居然也提不起jīng神來反對。高翔心裡多少有些不忍。

    他給王玉姣多發了半年薪水,請她收拾東西立刻離開。王玉姣大驚失色:「我事先根本不知道左思安會過來大鬧,這件事不能怪我,我沒有做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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