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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7:20:37 作者: 青衫落拓
    「老師們都注意到這幾天學校里氣氛很怪異,差不多所有同學都在悄悄議論,包括畢業班都被卷了進來,教學秩序很受影響,甚至還有不止一個家長打電話到學校來問長問短。這種事qíng……」張主任謹慎地選擇著措辭,「相信你也能理解,關係到學校的聲譽,我們不得不慎重一些,所以把家長請來了解一下。剛才劉冠超的媽媽已經向我們講了她知道的qíng況。」

    王玉姣連忙說:「居然有人說小安生的孩子是小超的,我只能實話實說,不想我兒子受冤枉,於老師不要怪罪我。」

    於佳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紊亂的qíng緒鎮定下來,心平氣和地說:「既然是講實話,我沒什麼可怪罪的。」她轉向張主任:「這件事發生在外地,我女兒當時只有14歲,完全是一個受害者,她現在在努力過正常生活,我相信學校不會因此對她有偏見,對不對?」

    「我們聽了,都很同qíng你女兒的遭遇,但這件事的麻煩就在於,謠言來得非常突然,我們完全不知道怎麼會在學校里傳開,剛才分別詢問了好幾個學生,他們都說是聽別人講的。而且,我相信你也能理解,這種事qíng根本不可能公開闢謠,那樣只會對你女兒、對學校造成更大的困擾。」

    「那學校的意思是什麼?」

    「我需要向校長匯報,研究一下再說,只能請家長先將孩子帶回去,好好安撫qíng緒。」

    王玉姣趕忙說:「馬上要期末考試了,我兒子成績一直很好,不能讓他停課啊。他完全沒有犯任何錯,這一點一定要跟校長講清楚。」

    張主任點頭:「放心,我們知道。劉冠超可以回去照常上課,讓他再也不要衝動打架了。」

    於佳帶左思安坐計程車回家,兩人一路都沉默著,進門之後,於佳問她:「這件事發生好幾天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也沒什麼用。」

    於佳生氣地說:「我是你媽媽,好多沒用的事qíng我都需要知道。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麼?」

    「大致就是我讀初二的時候早戀偷吃禁果生了孩子之類。教務處叫我去問,我只能說這不知道是誰編的故事。不過小超的媽媽後來來了,我想她肯定跟他們都講清楚了。」

    於佳被女兒用這種過分平靜的口氣傳達出的內容深深刺痛,一時呆住,又茫然不解:「太離譜了,為什麼會突然出現這個傳言?」

    「我不知道,我也不關心。」

    左思安拿起書包就要回自己房間,於佳攔住她:「我們商量一下接下來怎麼辦?」

    「做飯吧,不早了。我去做作業,明天接著上學。我沒違反任何校規,學校總不會開除我吧。至於那些議論,讓他們去說個夠,他們自然會有說厭倦的一天。」

    於佳怔住,左思安看上去十分平靜,然而她沒辦法看得這樣輕描淡寫:「你的同學也許會停止議論,但他們不可能忘記,如果你留在這個學校,你會被孤立,這件事會一直跟著你,直到你畢業。」

    「就算沒人議論、沒人知道,這件事一樣會一直跟著我,我擺脫不了。」

    「小安。」

    「沒事的,媽媽,我不在乎。」

    於佳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只覺得頭痛yù裂,坐到沙發上,按住了太陽xué。左思安說:「我去做飯好了,你休息一下。」

    「這樣一鬧,你爸爸更有理由不回來了。」

    正往廚房走的左思安一下停住腳步,於佳意識到她在心煩意亂下失言,可是她現在方寸大亂,已經沒辦法和平時一樣保持鎮定:「小安,我馬上給你爸爸打電話,請他儘快安排好工作回來一趟。這件事怎麼處理,我需要跟他商量再做決定。但是你要有思想準備,成人的世界比學校更複雜,如果你爸爸不回來,不要再怪到我頭上來。」

    「沒有必要把這件事告訴他。」

    於佳惱怒地說:「小安,你是他女兒,他應該來保護你才對。對他來說,好的壞的,都有必要知道,不是躲得遠遠的就能逃避掉身為父親的責任。」

    左思安默然,她內心冰涼地意識到,她再辯解說父親沒有逃避,未免過於自欺欺人了。

    於佳按了免提,撥左學軍的號碼,順利打通,她儘可能語氣和緩地把學校發生的事qíng講了一遍,電話那頭良久沒有反應。

    「你倒是說話啊,小安她……」

    「讓小安不要去上學了。」

    「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怎麼能不去上學?」

    「難道你要她一直承受同學的非議嗎?考試的事以後再說,你給她請假,讓她在家自學一段時間。」

    於佳冷笑:「這就是你提出的解決辦法?」

    「我說過了,你調動工作,帶小安換個環境會比較好,事實證明我的考慮是對的。」

    「你說得輕巧,調動有你說的那麼容易嗎?我的工作、我的專業怎麼辦?」

    「你怎麼能讓小安承受流言?她是我們的女兒,你不能把你的事業看得比她還重要,我們必須為她做出犧牲。」

    於佳再也按捺不住怒氣:「左學軍,你唱高調上癮了吧。這兩年來,把除工作以外所有時間花在照顧女兒上的人是我。請問你一走了之,又為女兒犧牲了什麼?」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

    這時左思安走了過來,對著電話說:「爸爸,我的事qíng被別人知道,讓你覺得羞恥難堪了,對嗎?」

    電話那頭的左學軍和於佳一下沉默下來,左思安繼續說:「從在清崗時就是這樣,現在更不用說了。所以媽媽沒有說錯,你確實不想回來。」

    「不,小安,」左學軍連忙說,「不是那樣。我只是想,也許換一個環境對你來說更好一些。」

    左思安聲音平和地說:「但是那件事已經發生在我身上了,誰能保證換個地方住就沒人再議論我呢?到那時候,爸爸你會怎麼辦?再不回家嗎?」

    「不不,小安,你聽我說……」

    「還是你聽我說吧,爸爸。如果我只是你應盡的責任,其實你不用躲開那麼遠的。」左思安伸手按免提鍵,掛斷了電話。於佳呆住,她抬頭看著於佳:「媽媽,我出去有點兒事,不超過兩個小時就會回來。」

    「你要去哪裡?」

    左思安面無表qíng地說:「別擔心,我只是去找小超問點兒事qíng,不是離家出走,我保證。」

    3

    寶寶迎來兩周歲生日,陳立國與高明再度一起到省城,為他祝賀生日。陳子惠張羅了豐盛的晚宴,大家都十分開心。

    家裡來了這麼多人,而且都帶了禮物,寶寶尤其高興。他的身材發育較同齡孩子晚,儘管做了一次手術,但心臟問題還遠未根本解決,不能去人多的地方,不能有激烈的運動,甚至走多幾步都會蹲下來喘息,飲食也有很多禁忌,一旦感冒發燒或者生小病都有可能發展兇險,無數次出入急救室。不過這孩子口齒伶俐,十分聰明,對於高翔的依戀也超過了任何人。

    到了他該上chuáng的時間,他躲避著王玉姣,叫道:「不嘛,不嘛,我要爸爸給我洗。」

    高翔只得笑道:「好好好,我洗就我洗。」

    他將寶寶扛到肩上,進了浴室,放好水。他早已經熟門熟路,能夠在最短時間裡將孩子剝光丟在浴缸內,再將不安分撲騰戲水的小傢伙洗得gāngān淨淨,迅速抱出來用厚厚的大浴巾包好,免得著涼感冒。

    他抱著寶寶出來,招呼王玉姣:「王姐,幫忙把寶寶的衣服拿過來。」

    門鈴響起,陳子惠說:「我去拿好了,玉姣去開門。」

    王玉姣過去開門,驚愕地擋在門口:「小安,你來gān什麼?我在學校說的全是實話,真的沒說你什麼啊。」

    左思安並不說話,繞開她徑直走進來,陳立國與高明面面相覷,高翔愕然:「小安,你怎麼會來這裡?」

    左思安沒有回答他,目光由他滑向他懷裡抱著的寶寶,一下呆住,似乎完全沒有預料到會看到這個孩子,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屋子裡一片死寂,這時陳子惠拿著寶寶的衣服出來,也是一怔,隨即便發作了:「你跑到我家來gān什麼?」

    左思安如同被魔法定住,沒有動也沒有回答,寶寶卻已經被家裡異乎尋常的氣氛嚇到,將頭埋到高翔懷裡。高翔隱隱覺得不妙,輕輕拍著寶寶的背,同時輕聲對左思安說:「小安,有什麼話,我們出去說。」

    「不用。」左思安突然恢復了冷靜,視線轉到陳子惠身上,冷冷地說:「你先後去我家鬧了兩次,我有什麼不可以來的?」

    高翔將寶寶jiāo到王玉姣手裡:「抱他上樓,給他穿好衣服,不叫你不要下樓來。」

    王玉姣答應一聲便要走,寶寶出人意料地突然號哭了起來,聲嘶力竭地叫:「不要,我不要上去,我要爸爸。」

    高翔只得硬下心來不理,等王玉姣抱著一路號哭的寶寶上樓後,他走近左思安,輕聲說:「小安,出了什麼事?我帶你出去說。」

    「我不是來找你的。」左思安不看他,目光牢牢盯著陳子惠,「你有沒有想過,當初我爸爸怎麼會知道你和你弟弟約在哪裡見,然後帶警察過去抓他?」

    所有人都驚呆了,只聽左思安一字一字地繼續說:「是你丈夫高明告訴我爸爸的。」

    陳子惠的手抬到半空中定住,不知道一個氣急敗壞的手勢該怎麼繼續下去,隔了一會兒,她像被針扎了一下,聲色俱厲地說道:「你撒謊,他不可能這麼gān。」

    高翔同樣大驚,喝道:「小安,住口,不要胡說!」

    左思安仍舊看也不看他,站得筆直,沒有一點兒退縮的姿態,眼睛亮得異乎尋常,以不緊不慢的語速清晰地說:「那天晚上,你丈夫高明和縣委胡書記一起到我家,他們跟我爸爸在客廳里談話,我在臥室裡面聽得清清楚楚。他親口告訴我爸爸,下午你先去銀行取了20萬塊錢,又到公司找財務要求再取30萬塊現金,說是要支付你父親在省城開刀的手術費用。他起了疑心,偷聽到了你和你弟弟通電話,你們約好第二天開車去兩省jiāo界的昌南縣興榮酒店見面,過了半個小時,他又給你打來電話,說酒店裡見面也許不安全,還是去城外公路邊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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