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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7:09:35 作者: 葫蘆多福
接下來幾天,冷得要命。歷城迎來了倒春寒。穿了春裝的同事,忙著把皮草又披在了身上。惠圓還把自己裹得像個福娃娃。都說女為悅已者容,無容也有容。她不稀罕。大街上也清冷得出奇。店鋪雖然開了門,可人少得可憐。惠圓不想太早回去,轉著轉著想起了「紅海棠」。
門上貼著招租的廣告,惠圓望望尚郁蔥的院子,心下寂寥,連最後這點念頭,也成過去式,散了。
她踢踢踏踏地來到了海邊。三合園還在。可她一點也不想吃餃子。她只想找個多年前的,她曾經依戀過的,熟悉的,如今還在的地方養養心。可是,在哪兒呢?哪兒還有呢?
海水衝上來,碰到礁石,拍出不斷的浪花。在白馬山時,惠圓打了個盹,她夢見了自己和另一個看不清頭臉的人。她的腿斷了,海水漲潮了,淹沒了她。養父撈起了她,把她背回了家。情景清晰得仿佛在昨天。而養父,還是那英俊的臉,挺直的背。
養父一點也不老。只是他最後送她的蝴蝶結,惠圓怎麼也找不到了。她不記得自己戴過,只記得收了起來。後來便不見了。她曾哭了一場。郎中後來托人在城裡給她買過一個更好看的,惠圓卻不喜歡,畢竟不是那個了。
後來她在煙盒上找到了答案。那沾滿血的蝴蝶結,早已隨養父走了。
郎中那時說,養父其實是開心的。在白馬山上時,惠圓懂了。
海邊圍欄上不少人在說笑。歷城的這片天,這片海,惠圓覺得自己一丁點也不喜歡。
頭髮上受了潮,惠圓不得不沖洗。那個封銳不怎麼用的沐浴露蓋子開了,惠圓想可能自己用了忘記蓋了,她給蓋上。這瓶沐浴露自從惠圓喜歡,封銳就不用了。她把瓶子周身洗了洗,掌心便又有了沁香。
玫瑰花陸續在桌上堆積了葉與瓣,惠圓拿了個紗布,把花瓣都收了進去。
LILY女士不知怎麼被穿制服的人帶走了。惠圓一到公司就發現對面公司被圍得水泄不通。她不願意湊熱鬧,安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同事回來。整個辦公室就剩下她自己了,其他人都去助威了。她用鉛筆敲打著自己的膝蓋,小時候,她以為自己一輩子就是個瘸子了,沒想到,養父和郎中改變了她。她想了想,如果自己不能直立行走是個什麼樣子?別人是可憐她還是鄙視她還是嫌棄她?總之,什麼好事都不會輪到她就對了。
那麼,相比較下,自己的這點失落算什麼呢?
同事陸陸續續回來了,惠圓反而隻身出去了。
樓層的新風系統可能沒開,氣壓有些低,惠圓想去玻璃前透透眼。
對面還沒結束,跟告別會似的糾纏。小跟班抹了眼淚,卻也只能無助地看著。LILY女士走了幾步,把高跟鞋脫下來朝門前砸去。她重心不穩,失了瞄頭,鞋跟砸到易拉寶上,把上面印著她的臉戳破了個大洞。小跟班急忙把鞋撿起來往前跑,跑了幾步,又停住。LILY女士光著一腳,一腳高一腳低地在不太乾淨的地上走著。幾個人圍著她,她的兩手湊在一起,上面纏了件衣服。
易拉寶和橫幅很快撤了下來。小跟班拖凳子把堆箱子那一處收拾乾淨了。她的倚仗剛失勢了,她還要活著,所以忍氣吞聲地受著眾人的嘲諷。
惠圓把手裡的咖啡遞給她。謝謝,她眼裡滿是淚水。誰欺負你,要還回去,不能形成習慣,知道嗎?
錯的不是她,為什麼要她承擔後果?
小跟班不敢說,淚水卻更洶湧。惠圓握握她的小肩膀,剛畢業不久吧?誰也沒有一雙洞察世事的眼睛。別怕,她說,挺起腰做人。沒人敢把你怎麼樣。
姐姐,你們公司還招人嗎?小跟班問。
招,但不見得比這好。相信我,兩天後你就慶幸你堅持了。流言蜚語不會擊垮一個人的,除非是你自己放棄了或者倒下了。
小跟班點著頭,眼淚落進了咖啡里。
惠圓不能跟她說得太明白了,一切,都是人的造化。
前台認識惠圓,伸頭瞄了一眼,又馬上縮了回去。
惠圓吸著這混濁的空氣,想,封銳,但願我沒看錯你。
同事的屁股正一半在惠圓的辦公桌上,見她來了,也不挪,惠圓站著抱胸看著她。同事吶吶一會蹭到別桌,別桌的人對她使了個眼色。惠圓從她那兒抽了張濕巾,噯,聽說是經濟犯罪噯。八卦者又開始八卦。
說誰?惠圓裝傻。
剛才那位啊。
沒看出來這手段蠻牛。
人不可貌相啊。
年紀也不大吧,女人吶,正經也是個個一片天。
這得坐牢吧?
那個叫什麼火火的人漏稅幾個億,不也沒坐牢嗎?
性質不同吧,再加上高人指點通路。
她肯定有律師的吧,這樣的東家。
沒看見公檢法都來了麼,肯定事不小。
七嘴八舌議論不停,幾天的談資小菜又有了,惠圓卻在想,LILY拿鞋砸的怕不是她自己的印像,而是門口那塊銅牌。
「祥雀」,「祥雀」,一點吉祥都沒有,惠圓不由嘴邊生出冷笑。
怎麼樣?同事把新做的美甲展示給惠圓看。嗯,越來越觸目驚心了,利爪撓人。同事就勢要抓她的臉,被惠圓擋開。元宵節,相親會,去不去?
沒聽說。
我這不是告訴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