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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7:09:35 作者: 葫蘆多福
郎中說:白馬山,白馬山啊……
這白馬山,是養父當年與戀人的告別之地。
惠圓在Q市住到大年初五。
她重走了一遍養父和郎中當年之路。從他們的抱負之年,到被迫離開,再到回來,然後是永不再來。
她裝了一包鹽,所經之路上都灑了一遍的鹽末。傳說,人的魂魄捨不得離開時,會幻化成鬼魂,整日在所思之地遊蕩。若能循到鹽路,便可見到想見之人。
這五天,Q市一直艷陽高照。絲毫不見冬天的凜冽氣息。
臨走時,惠圓在路邊竟然還見到了早早開放的春花。
她回到封銳的屋子,一切如她走時一樣。胖阿福還在笑著臉,連那一抱火紅,也依舊艷麗,沒有凋落。她上前撥了撥,枝葉鮮綠,玫瑰正是大開了。
床上鋪得是她走時的床單,不見人躺過的痕跡。
很好。惠圓想。
她放空了自己一天,不想不做不念。
初七上班,辦公室精神抖擻。每人都像到加油站刷新重啟了一般。有人眉眼裡都能淌出蜜來。惠圓接過那些小小的遠來的手信,在此起彼伏的歡聲笑語裡再次沉澱自己的心境。同事早早地穿上了春裝,飄逸又養眼。惠圓的瞌睡一掃而光。
抽屜里空空如也,她去茶水間抽了一支去年的咖啡棒,給自己調了一杯半濃咖啡。
同事看一眼,聞聞那味兒,說,還喝這?全是奶精糊兒。
提提神。惠圓說。
我那兒有研磨。同事說。
算了,我也不會喝,糟蹋。惠圓踏上了廊橋。還是那一魚缸的紅綠燈,沒什麼長進。年前的大清潔讓玻璃透亮了不少。她站在S形長凳前,並不坐。對面的公司竟出乎神奇地鴉雀無聲。
她轉轉腳,想想自己太多事,又擺正腳尖。
初十,歷城有糖球會。同事一早就嚷了,中午更是迫不及待地數人頭。惠圓這次沒能逃得了。她始終跟在人流的後面,不東張西望,也不垂涎三尺。這樣的紅火,似乎已經淡出她的生命了。
馮林在坐高鐵經過歷城去北京時,發過定位,馮林說,我又一次與你三分鐘的擦肩而過。高鐵在歷城,停車三分鐘。
惠圓被同事拉住手,困在這烏泱泱的人群里。三分鐘,這又是多少次來來回回的擦肩而過啊。
快看,同事努努嘴,惠圓轉了轉視線。
一串串半米高的糖葫蘆串里,那件寶藍色的大衣熠熠生輝。
他就像顆鑽石一樣,總能出其不意地亮出光來。只是他並非獨自而來。
惠圓的脖子僵了一下。
看見了嗎?同事又問。
哪裡?惠圓機械地答。同事碰碰她的上半身,拉正她的視線。原來所關注的並非一人。而是惠圓公司的一個小姑娘。同事說她已經一人吃了三串糖葫蘆了。
糖葫蘆這個食物,少量吃了還行,多數人一支下去,胃已經酸水往外冒了。可這小姑娘嘴裡卻覺不出。
你不覺得奇怪麼?
奇怪什麼?惠圓的思維已經凝固了。
呵呵,不會吧?你耳朵里塞了棉花?同事給惠圓掏了掏,她應該是有了吧。
輕飄飄的話,讓惠圓打了個寒顫。
那麼,那麼他們……
惠圓失去了回頭看的勇氣。
因為大家都是AA制,所以最後買的東西都平均分了下來。惠圓有糖葫蘆,山楂糕,山藥球,她指著負責一路品嘗的人說,酸死我吧你。那人笑笑,咬了個山藥球說,酸甜苦辣咸,咬遍百病不生。
惠圓望著自己手裡這支碩大的糖葫蘆,裹在外面的糯米紙同糖稀一樣,僵硬得讓惠圓不想張嘴。
回吧。她說。大部分人也都覺無趣,遂都散了。
離開擁擠,惠圓的心也不澎湃了,地鐵通道口有一老一小乞丐,老的頭一直叩在地,小的在一床破棉被上坐著,啃著自己髒兮兮地手。
吃嗎?惠圓蹲下去問。小的嘴角流了哈啦子。老的依然叩在地,但轉過一面臉來瞧著她。
吃嗎?她又問,糖葫蘆已經遞向了小的。小的伸出一隻髒髒的手,糖葫蘆橫在了嘴邊啃。糯米紙粘了一片在她的小嘴邊。惠圓幫她輕輕地拿掉,小的兩隻眼茫然地,害怕她將糖葫蘆再搶回去。惠圓笑笑。
她從錢包里拿出十塊錢給了老的,給孩子買杯熱水喝。她說。
地鐵里有人開著視頻,流出一句音樂聲:我多想和你,老死不相往來……
☆、第 四十六 章
惠圓把胖阿福從門上摘了下來。
吹了點風,阿福額上的硃砂痣有些淡了。
惠圓把它放進原來藏娃娃鎖的那個格洞裡。
玫瑰花開始落了第一片花瓣。
冰箱裡還儲存著年前惠圓準備的吃食,大部分未動。惠圓拿了點自己想吃的出來。騰空的儲格立即被壓下來的其它填滿。惠圓想,其實一個人是能過好的。沒有搶占,沒有羈絆。
她拿出手機,清空了大部分的信息,把那個陌生號碼寫在了胖阿福的背面,看了看所屬地,接著刪了。若是有緣,還想見見。
樓下的兩位保潔,同學媽媽辭了,因為同學要生了,她要照顧外孫。另一位,則回了老家還未到崗。地上斑斑點點的,惠圓走了趟安全通道,扶手上,已經有了一層灰。她又想去趟物業洗手間,看見門上寫著「物業專用,外人勿用」,惠圓推了推,沒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