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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7:09:35 作者: 葫蘆多福
白毛女把破大衣卷卷當墊子一樣扔在了地下,姐姐,把上次那酒拿出來喝了吧,蓮藕也正想喝兩口,算是便宜了這個小鬼子。
花生米就酒,越就越有。以前父親愛喝兩口,蓮藕記得他只認油炸花生米。她用筷子一粒一粒地夾,白毛女卻是拇指和食指兩指一夾,砰,花生米飛個弧線就落進她張大的嘴裡。焦脆的香,蓮藕也品出了父親當年喜歡的滋味。她翻騰著又找出兩盒罐頭,一盒牛肉,一盒刀魚。
白毛女說,姐姐,我還會打快板,打給你聽?兩雙筷子敲著碗,叮叮叮,弦剛開,蓮藕制止:吃飯別用筷子敲碗,這是乞丐在討飯。
哈哈,我就是乞丐在討飯,――姐姐行行好呀,借我紅衣襖呀,姐姐紅紅嘴呀,賞我五兩酒呀,姐姐呵呵笑呀,魚鴨牛肉滿桌跳呀,姐姐喜,姐姐樂,姐姐想哥哥……
什麼亂七八糟的,蓮藕揮手把筷子撇開,她拌的沙拉她還沒怎麼吃呢,再不吃,連是酸還是甜都不曉得。
這旋律跟「稀巴爛」是一母所生,詞改了改而已,蓮藕也聽出來了,這人也就這麼大水平了。她說,我今天買了串香蕉,你一會拎回去吃了吧。
全給我,合適嗎?
蓮藕沒想全給白毛女,這麼大一串,她從東拎到西,拎了近百公里又拎回來。不過想想也罷,比餵狗好。
別半夜噎到馬桶上起不來。我耳朵可塞倆棉花圈。蓮藕把沙拉里的菜先挑著吃完了。肉不用擔心,自有白毛女收底。
香蕉也有美容功效呢,我給姐姐留兩根?
不必了,你還在發育,早吃早長。你這爛衣服下次別穿進來了,我聞著有股餿味。
哦,白毛女看看腳下的衣服卷,點著頭說,這是我的工作服。有時候靈感卡殼了,穿上它就思如泉湧。
毛病!蓮藕掃她一眼。你最近沒騷擾他吧?
姐姐,我是好學生呢,不要用這麼帶有隱喻性的詞。
什麼事兒啊,到了你姐妹這兒,全都換了風向嘍。你快點吃,我今天有點累,想早點休息。
好的,姐姐。白毛女三兩口吃好了,抱著衣服卷,提著香蕉走了。
蓮藕洗了澡,上床睡不著,坐在沙發上閉了燈想事情。
手機來了個提示音,蓮藕沒立即拿起看,她設置了不同的來電音樂,比如封銳的是「我深深地,深深地……」,熟人的,一般是簡單的叮叮叮,像小蜜蜂叫一般,還有另一個,是蓮藕很不想聽到的,是一聲老牛似的「哞」,當時她不知道在哪裡聽到這個,覺得很合適,就設置上了。
響的,正是一聲「哞」 ……
蓮藕掙扎了幾下,還是要了解一下「哞」聲的內容。她一個踉蹌沒站穩,自己絆倒了自己,半杯水沿著透明幾晰瀝瀝地淌下來。黑暗裡,蓮藕聽著水流的聲音,像是自己進了一個冰窖里,異常地冷。她猛地打開了燈。屋裡沒第二個生物,只有她自己。
她拿紙巾揩淨了水。又重新去倒了一杯,很熱很燙,蓮藕慢慢一小口一小口地啜,她需要時間來消化這個消息,她本來覺得自己有太多的時間來浪費,有大把的幸福時光來陪著封銳,哪怕不能生兒育女,只要封銳還不嫌她老,她就能多陪他一天。等他把其他人的黑心都看透了,他會憐惜她,憐惜她這麼個一直守在他身邊的人。
她怕自己看錯了,等熱水的霧氣熏熱了雙眼,她舒緩一下又睜開,重新去讀那條信息。
一字一字,那人發東西從來不加標點符號,也不知道誰教的說話,還是那個樣子的,沒變,這幾個字就黑黑地,靜靜地,躺在她手機上,仿佛知道她胸口有塊大石頭,現在幫她一點點碎掉了。這些字,就是一個個千斤重的大錘。
石頭碎了,蓮藕知道自己也活不成了。她是靶子,也是槍。封銳不會讓她背叛第二次。
怎麼死,才會死得好看些?蓮藕細細想著。
剛喝下去的熱水在體內變得涼冰冰。
白毛女沒想到蓮藕此時來敲門。她正把栗子拿出來準備剝著吃。蓮藕進來也沒多說,只是把香蕉要了回去,說有個緊急的事要用,先別讓她吃了。
白毛女說,哦,好,還重新給蓮藕找了個塑膠袋。
香蕉被蓮藕一根一根掰斷放在透明几上,一共十三根。經過了一天的顛簸,香蕉有些瘦身了,皮也有了些許的氧化,她愣了很久,直到手臂和腿都麻木得沒了知覺。方起身把這些香蕉收進白毛女給的袋子裡,她去臥室睡覺,也就把它們拎到臥室里。她得看著它們,看住它們。少一根都不行。這些罪惡啊……
蓮藕有些噁心自己。
她知道自己沒得選。她知道她只能那樣做。
可是結果呢她一個人呆在這裡渾身發抖。她想封銳或許也身不由已,否則怎麼會知道他恰巧不在,知道她沒人商量,必須一個人拿主意呢?
蓮藕不想給出答案。她只想能睡一個覺。一切等明天。
明天,至少會有陽光。
白毛女養了盆小肉球,不怎麼用澆水,曬曬陽光,就活得很好。她覺得這是它的吉祥樹。肉球不能稱為樹,但白毛女覺得一切皆有可能。只要能發芽,就有成為樹的可能性。
陽台上那個廢棄的花盆,她用了,她往外扒土的時候,發現了裡面埋著的一包東西,她沒用摳破袋子,聞了聞,味道跟剛才那串香蕉差不多。這是白毛女的一個天賦,對氣味特別的敏感。雖然香蕉外皮上的那股臭味還沒散掉,她有了憤怒,復仇感暴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