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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6:57:15 作者: 雲雨無憑
    馮謐一雙細瘦的手臂鬆懈了下來,她不再和寧北貼得很近,那微微凸起的腕骨,映襯著新買的價值上萬的手鐲。

    可是,婚戒不見了,耳朵上那一對戴了好幾年的鉑金耳釘,換成了張揚的雨珠般的耳墜。

    鄧一朵低下頭問:「陳晨,你爸爸還沒回來?」

    「他可能去出差了,好久都沒見過他了。」兒童不擅長掩藏情緒,他看著鄧一朵,突然就撇撇嘴,眼睛紅了。

    馮謐被鄧一朵盯著,她緩緩往後挪了微小的一步,開了口:「這些不要你管。」

    「你知道我多擔心你嗎?你根本就不知道,你連良心都沒有,馮謐,你真的沒有良心。」鄧一朵有些激動,她刻意地壓低了聲音,儘量不在公共場合引人注目,可她一隻手牽著陳晨,一隻手舉著草莓味的棉花糖,這樣子罵人,總有些滑稽。

    馮謐目光慌亂地閃著,她眼睛被細微的淚水潤澤,她抬起了頭,看著寧北,說:「你先走吧,我等一下下去。」

    「不准走,」鄧一朵伸出腳去,擋了寧北一下,她說,「去那邊喝點東西,我請你們,還有,干見不得人的事兒,就別帶陳晨了,馮謐你真的不害臊。」

    「你就知道管我!」馮謐突然十分尖利地說話,她湊上去,緊緊貼在寧北身上,那漂亮眼睛上的睫毛,像是在風裡招搖著的,茂密的水草

    許多年之前,馮謐執意要和陳雲亮結婚,在鄧一朵家,她用同樣的語氣尖叫著辯駁,說:「你見不得我好是不是!」

    「馮謐。」這一回,鄧一朵只厲聲喊了一個名字,她拽著陳晨的小手,狠狠瞪了馮謐一眼,然後,眼淚開始往下落。

    鄧一朵是怎樣的人,她從校園走向商場,完美出落成了理性又溫和的女人,她能夠在工作中坦然對抗一切風浪,能夠和別人辯論而泰然自若,可她兩次在爭吵中落淚,都是因為馮謐。

    是好友和港灣,是曾經想過親近一生的夥伴,卻在後來的日子裡,分崩離析了。

    鄧一朵把陳晨帶走了,頭也不回地走,她原本已經做好了被阻止的準備,可馮謐還是絕情到令人失望,她沒有喊叫,也沒有怒斥,更沒有衝上去把陳晨奪回去。

    「晨晨,你要不要跟阿姨回家住一段時間?」到了停車場,鄧一朵十分溫柔地將陳晨抱住,詢問他。

    其實鄧一朵工作很忙,並且要總是出差,可她覺得,馮謐和一個蠻橫又精明的陌生男人纏綿接吻,陳晨看在眼裡總會有些不適。

    鄧一朵的朋友帶著陳晨坐在車的後排,陳晨突然哭了,他像是在這段時間裡變成了大孩子,也不嚎叫,只是不斷流淚,主動說起家裡的事兒。

    有些吃驚,鄧一朵開著車,問:「那是你大姨夫?」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要爸爸,要回家,要一朵阿姨,要原來的幼兒園。」他抽噎著,小小的身子都跟著抖動,鄧一朵的朋友有些心疼,連忙拿過紙巾來,又將他抱緊了。

    鄧一朵半天不能夠消化這十幾分鐘裡經歷的一切,她看著前方,可眼眶酸楚,最後僅僅輕著聲音,問:「晨晨,晚上要吃什麼,今天過新年。」

    她思考的一瞬間,手機響了起來,提示她去和林思陽的約會,可此時,陳晨還在身後啜泣,一切變故讓鄧一朵渾身冰冷,她腦子裡全部是馮謐漆黑冷漠的眼睛,於是無心再赴約了。即便對鄧一朵這樣嚴謹的人來說,不能不守約,可今天的事情是天大的意外。

    陳晨咳嗽了幾聲,鄧一朵反手,把車前放置著的一瓶水遞下去,說:「明天帶你去看醫生,像是感冒了。」

    林秀費了很大的力氣,將醉酒昏睡的賀藍山的一條腿扯到房間的單人床上,她瘦而且嬌弱,從小就沒幹過什麼重活,這時候,只坐在地板上,望著賀藍山皺巴巴的衣領,絕望地喘起氣來。

    「你自己動一下啊,把腳放上去。」

    電視還開著,正播一部從林思陽兒時就火起來的電視劇,那些曾經多彩絢麗的畫面,卻被高清屏寵愛過的眼睛嫌棄,感覺清淡又模糊。就在十幾分鐘前,林秀在貓眼上看了幾秒才敢打開房門,酒氣瞬間湧進來,賀藍山被他曾經的室友攙扶著,神志不清。

    就是賀藍山口中那位嫌棄他帶骨灰回家的室友。

    賀藍山本來就是不長肉的體質,又經歷了與愛人的死別,因此這時候他的臉鋒利了不少,林秀幫那位朋友攙住他,感覺像是扶著一塊高大又堅硬的石頭。

    她搬了一條腿而已,覺得自己手臂都要斷了;喝醉的人,因為身體極度不適,因此在夢裡都痛苦地皺眉,林秀幾分鐘前還怕他吐在床上,可現在,不在乎那些了,她攙扶不動他。

    林秀還準備了生煎包和炸雞當做宵夜,啤酒整整齊齊碼在餐桌上,本來要等賀藍山一起夜聊跨年。現在,林秀慢吞吞起身,獨自開了罐啤酒。

    金屬拉環在不經意間斷裂掉,易拉罐上方只出現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微小的縫隙,林秀的手指彎了彎,接著無奈地,把拉環拋在了桌上。

    她去廚房,用剪刀將那一片有些堅韌的金屬別開,啤酒液體發出「嗞嗞」的泡沫破裂的聲音,澄黃色液體順著易拉罐上方不規則的開口,潺潺流進了玻璃杯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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