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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6:55:39 作者: 天行有道
    同時也有些奇怪,依元禎的口吻,他似乎早就知道傅瑤同那姓秦的暗中往來, 如何不動怒呢?

    看來他對太子妃也沒怎麼上心嘛。

    昌寧苦口婆心的勸道:「皇弟, 你心胸豁達不當回事, 將來若鬧出什麼醜事,吃虧的不還是你自己嘛。你別當姐姐進讒, 我是為你好才這麼說的,你先有了防備,縱鬧出什麼亂子,也不至於措手不及。」

    元禎抬起頭笑了笑,「那姐姐希望我該如何?」

    這樣子似乎聽進去了些,昌寧慶幸唇舌沒有白費,只是她也清楚,光憑這隻言片語的風聲就想廢掉太子妃是不可能的----凡事都得講究證據,所謂捉賊要贓捉姦要雙,流言畢竟做不得數。好在她有的是時間,以後慢慢收拾那狐媚子也來得及。

    昌寧便道:「我只是覺得,你對太子妃太過縱容了。這麼多年除她之外,竟一個側室侍妾都沒有,外頭人該怎麼看你?」

    「阿瑤已經為孤生下一雙兒女,孤難道還不知足麼?」元禎笑意爽朗。

    就是這一點才叫人痛恨,她若是個不會下蛋的母雞就罷了,偏偏膝下兒女雙全,任誰看來都圓滿美好到了極處。昌寧想起這一點就覺得心裡絞得慌,怎麼她的命就這樣苦呀?作了寡婦不說,還只得一個女兒,下半輩子無依無靠,每每想起恨不得掉下淚來。

    有時候別人的幸福也是一種罪過。

    這樣陰暗的心理,昌寧自然不可能將它宣之於口,只道:「皇弟你哪裡知道女兒家的心事,正因你處處優容,太子妃才難免恃寵成嬌,你該適當冷落她些。或是為她尋一個對頭,壓壓她的威風,也好讓她知道誰才是東宮的主人,不然總有一日,她會騎到你頭上。」

    她說的唾沫橫飛,元禎權當笑話來聽,看她的模樣跟看猴戲藝人似的,昌寧見了難免氣惱。

    這沒用的弟弟,當真是叫那女子勾了魂去了,任由她搓圓搓扁,旁人怎麼叫也叫不醒。昌寧暗暗咬唇,重新整理出一副和氣面孔道:「弟弟,我知道你是怕她妒忌吃醋,才遲遲不敢納妃,可你卻不曉得,這女人天生就是小性的,就算你處處順著她,保不齊她還是借題發揮,可她若有了威脅,反過來還得巴結你,對你百般溫存體貼,那時你才知道痛快呢。」

    元禎似是聽得入神,「果真?」

    「自然,天下女子無有例外。」昌寧得意的將打濕的手絹擰乾。

    「那姐姐你當初為何不許陳宏納妾?」

    廢話,她是公主之尊,傅瑤算什麼東西!昌寧忍了忍氣,笑道:「所以我才後悔呀,當初若是寬大一點兒,何至於弄得如今孤家寡人的下場!」

    說著便以帕拭淚,一副誠心懺悔的模樣。

    那廂傅瑤駕著小舟過來,昌寧介入他們夫妻間的私隱,自己先有些心虛,便起身道:「太子你且忙著,我和曲大家還有約,就先走一步了。」

    兩人錯身而過的時候,傅瑤沖她頷了頷首,透過昌寧臉上那一抹自鳴得意的微笑,傅瑤知道她一定趁機向元禎進言了,且內容一定少不了自己。

    她放下竹篙,走到元禎跟前,悄悄俯身問道:「方才這裡好熱鬧,公主同你聊些什麼?」

    「沒什麼。」元禎笑笑,將一粒潔白的蓮子米塞進她嘴裡。

    新剝的蓮子甘美滋潤,傅瑤吃下去卻覺得發乾發澀,幾時元禎也開始瞞著她了?儘管這種隱瞞仿佛不是頭一遭。

    昌寧在他們這對夫妻身上表現出了極強的毅力和耐心,儘管先前已碰了個軟釘子,隔不了幾日,她還是將那位曲大家引了來,說是譜出了幾種新曲,想請太子殿下品評一二。

    元禎這次的態度就沒有上回那般冷淡了,甚至在有限的範圍內,展示出了矜持的熱情----除了私底下,元禎當著人一般是很少笑的,為了維持穩重大方的形象,可是當他同曲無衣招呼的時候,嘴角居然輕輕地勾了一下。

    越是俊美的男子,帶有一點邪性的時候最為勾人,那位冰雪般冷凝的曲大家臉上竟也微微泛起紅暈。

    傅瑤打定了主意不加理會,可是親眼看著的時候,心裡還是忍不住咕嘟咕嘟冒起酸泡兒,便藉口自己不通音律,跑到御船上照看兩個孩子。

    她人雖然走了,自己卻還是不放心,三五不時差秋竹回去取些東西,實則是打聽裡頭的虛實。秋竹腿都跑斷了,也沒弄明白自家這位主子小姐想做什麼,若是防著那歌姬勾引太子,只需擋著不許兩人親近就是了,何以又跑出來?

    連傅瑤也說不清自己這種矛盾的心理從何處來,或許正應了昌寧的話,女人都是天生的小性兒。

    這一晚月色清淡,她服侍趙皇后喝了藥回來----趙皇后因不喜皇帝夜夜笙歌,著實氣病了一場,一連躺了好幾天,不肯出來見人呢。

    回來的時候,正看到昌寧提著裙子從篷子裡鑽出來,臉上的笑容著實歡快----好好一個公主,拉皮條拉得這樣起勁,委實令人匪夷所思。

    她嬌媚的睨了傅瑤一眼,「太子妃來得不巧,曲大家剛走,來不及送行。」

    傅瑤打定主意不理會這件事,也只輕輕的哦了一聲,表示自己並不介意。

    有些女人就是這樣,面上儘管深藏不露,心裡還不知怎樣滴血呢!昌寧得意的想著,趁著月色飄飄然離去。

    傅瑤連跟她打招呼的勁頭都沒,意興闌珊地掀起垂簾,敏銳的聞到裡頭有一股清冽香氣,比之荷花的清淡還要幽遠幾分,想必是那位曲大家身上所施的香粉。

    真沒想到,曲無衣看著那樣冰清玉潔,竟也會在這些小地方下心思。傅瑤不無怨意的腹誹著,渾然沒想到自己本可以阻止她進門。

    元禎盤膝坐在桌前,正在用細布擦拭他那管玉簫,簫身通體光潔,不染塵埃,因為一向保養得宜的緣故。

    傅瑤訕訕的挨著他坐下,「殿下把簫拿出來了,可是適才用過?」

    元禎「嗯」了一聲,也不抬頭。

    還真是沉醉其中呢。用不著如何費腦筋,傅瑤都可以想像元禎同曲無衣是如何志趣相投的,兩人都是精通樂理之人,琵琶聲清脆,簫聲悠遠,真是天生的對子。

    她就跟憑空喝下一大壺酸醋似的,啞著嗓子問道:「曲姑娘技藝精湛,殿下應該很喜歡她。」

    「是有幾分欣賞。」元禎沉著的道。

    太子殿下不輕易誇人,這種評語已經是相當高的評價了。傅瑤仿佛被人給了重重一錘,眼前直冒金星,仿佛從雲端一路栽下來。

    「殿下既然這樣重視,曲姑娘又志存高遠,不如……」傅瑤強顏笑道。

    她本想說,不如就為曲無衣脫籍贖身,將她帶回宮算了。誰知話還未完,元禎便直起身,鬆了松筋骨道:「不早了,早些梳洗睡罷。」

    傅瑤只好將那未完的半句話咽回肚裡,甚至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說。晚間輾轉了幾回,始終未能出口,想想還是算了:元禎要是有意,自己便會將那人收房,用不著她在這裡故作賢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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