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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2 16:55:39 作者: 天行有道
    傅瑤仿佛這時才瞧見她身後的客人似的,詫道:「這位是……」

    昌寧莞爾,將那女子柔弱無骨的白皙手掌輕輕一抬,道:「這位是妙音閣的曲姑娘,太子妃來此地也有幾日,應該聽過她的名頭才是。」

    妙音閣是餘杭一帶有名的伎館,裡頭住的都是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這位曲無衣曲姑娘更是其中的翹楚,才既出眾,色亦絕佳,難為昌寧有本事將她請過來。

    第131章 西湖

    來西湖這幾天, 元禎並未像皇帝那樣叫歌姬來船上取樂, 也未到沿岸的伎館娼寮里尋些趣味,終日只窩在這一葉小舟中, 落在外人眼中, 難免有些孤僻與冷落。元禎對外只說自己上回已來過杭州, 對這些歌舞熱鬧早就失了興致,但是眾人心知肚明, 西湖佳處數不勝數,豈是一次遊玩便能領略得盡的。

    於是有人便猜想著太子殿下懼內----恐怕見了那些美貌女子一面,太子妃便要吵鬧不休,恨不得將他的眼珠子剜下來, 也難怪太子殿下目不斜視了。

    傅瑤自己反正已擔夠了悍妒的名聲,也懶得去分辯什麼, 說實話,讓她捏著鼻子將美人往元禎眼前送, 她也是不情願的----哪怕光看不動手也罷。

    但昌寧公主就不同了, 她是太子的長姐,長姐的美意怎好推卻?

    昌寧牽著那女子就往船艙里走,非常不把自己當客人,一邊還笑著說道:「別人的船上是絲竹聲盈耳, 獨你們這兒靜悄悄的, 也太冷清了些。」

    傅瑤訕訕道:「誰說不是呢, 只是太熱鬧了也嫌吵嚷,我又有些暈船, 殿下怕擾著我罷了。」

    她根本不暈船,來的時候精神著呢,但是昌寧這回也不拆穿她,只輕輕皺了皺纖巧的細眉,「那些俗樂的確聒噪,我聽著都嫌刺耳。」

    傅瑤有些詫異的抬了抬眼,昌寧公主幾時這般通情達理了?

    昌寧旋即就破壞了給人的好印象,微笑著將那女子往前一推,「這位曲姑娘可不一樣,她師從清境大師,一手琵琶彈得出神入化,甚是悅耳,否則我也不會將她帶來。」

    傅瑤打量著那位曲無衣,但見她眉目冷峭,與尋常歌姬的俗艷大不相同,容顏清麗脫俗,天然的帶有高貴之感,就在脂香粉膩的西湖之上,簡直如鶴立雞群一般。

    昌寧似是察覺到她心中的疑惑,笑著解釋道:「曲姑娘原也是好人家的兒女,父親犯了事,才流落風塵之中,偏偏她志行高潔,雖在淤泥中亦善視其身,著實讓人欽佩。」

    照這麼說,她從前或許是官宦家的小姐,從小金尊玉貴的養大,難怪眉宇間有一股傲氣。昌寧後一句更是直接點明了:這位曲姑娘還是處子之身。

    傅瑤對她的謀劃洞若觀火,卻不得不陪著演這一齣戲,「如此說來,曲姑娘的才藝是極好的了。」

    故意強調才藝,也是為了淡化家世清白的分量,突出歌姬身份。

    曲無衣冷冷淡淡的抬眸,「我只彈琵琶。」

    傅瑤本是好語相問,不想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軟釘子,氣氛一時有些僵硬。昌寧仿佛成了這歌姬的代言人,從旁道:「術業有專攻,曲姑娘這樣的大家,自是不會求多求濫,只精一門即可。」

    多大臉,就敢自稱大家了,傅瑤有些不信。

    曲無衣捕捉到這一絲隱約的蔑視,仿佛起了氣似的,登時席地坐下,抓起肩上的琵琶便撫弄起來。

    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傅瑤起先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可是漸漸聽去,只覺那琵琶聲如涓涓流水般,細流無聲的沁入人肺腑肌理,雖是在暑熱炎天,卻如身處寒泉之中,通體莫不暢快。

    如此看來,這位曲大家竟是有真功底的。傅瑤自己對樂理所識不多,可是元禎自幼受到良好的教育薰陶,對這些自是最懂欣賞,但見他微微闔目,和著曲無衣琵琶的節奏,用手掌輕輕的打起拍子。

    傅瑤驀然起了一絲警覺。這位曲姑娘不帶絲毫的風塵氣息,也並不像外邊女子穿著暴露,周身包裹得嚴嚴實實,但惟因如此,她才是與眾不同的。

    淡極始知花更艷,能夠脫穎而出本就是一種本事。

    昌寧卻露出滿意的微笑,她相信自己的眼光,這份禮物的確挑選的不錯。

    她信目往艙外望去,但見周淑妃站在船頭,輕輕沖她點了點下巴。

    昌寧見兩人正聽樂聲入迷,便悄悄溜出去,命船娘駛到那邊御駕。

    周淑妃一見她便斥問道:「你叫的什麼人來,引她到太子船上做什麼?」

    昌寧滿不在乎的道:「我不過怕太子無聊,給他找個解悶的人罷了。」

    周淑妃警告她道:「別做多餘的事,萬一再捅出簍子,當心我依舊送你回去。」

    昌寧則是恨恨的瞧著她,她這位母妃當著人多麼溫柔體貼,可對她從來沒有好臉色,她還是她母親嗎?

    昌寧冷冷的偏過頭,「娘娘不去陪伴聖駕,何苦來管我?」

    周淑妃看著她,嘆了一聲道:「昌寧,你是否仍為當年的事怨我?」

    怨嗎,自然是怨的。當初為了躲避遠嫁,潦草的將她嫁給陳宏那個庸夫,往後再也抬不起頭。尤其是到北蕃去了一趟之後,見到江誠如過得那般滋潤,昌寧更是覺得臟腑里生了一排小小的利齒,由里而外齧咬著她的身體。

    這會子她倒忘了自己當初的主意也是不願嫁,只記得婚後如何不諧,陳宏那個倒霉短命的,害她做了寡婦被人恥笑,若非如此,她何至於現在百般謀劃。

    昌寧草草屈了屈身,「不敢,娘娘一向最會籠絡人心的,誰人敢責怪您?」

    周淑妃臉色一變,待要認真教訓她幾句,裡頭皇帝偏又呼喚起來,只好匆匆道:「我不管你怎麼看我的,總之少在外頭惹麻煩,若皇帝或太子認真動了怒,連我也保不了你。」

    說著仍舊躬身進去。

    昌寧只是輕蔑的看著她的背影,半點沒將母親的吩咐放在心上。周淑妃的道理她實在已經聽膩了,口口聲聲為她著想,行動卻絲毫沒落到實處。指望別人是不成的,終究還是得靠自己才成。

    昌寧定了定神,想起自己未曾帶來的女兒。她可不會像周淑妃那樣忍辱負重,只會讓自己人受委屈,從小她就要給翹兒最好的生活,更要為她將今後的路子鋪好,這樣才能永遠幸福榮耀下去。

    太子妃算什麼,不過是個乏味淺薄的女人,遲早會被更好的取而代之。皇孫更不成問題,天下又不是只有她一個會生孩子,扶持一個自己的上去,將來這婚事還不是任她拿捏嗎?

    昌寧這般想著,乘船回去時,卻發現曲無衣已不在其中。

    傅瑤看著她發愣的俏臉,柔聲道:「曲姑娘一曲已畢,身子也乏了,我命人送她回去好生安歇。」

    昌寧下意識的看了元禎一眼,那樣出眾的美人,他居然捨得送她回去,她這弟弟還是男人嗎?

    元禎乾咳了一聲,「皇姐若覺得不夠盡興,再去請她就是了,只是孤現下也乏了,就不叨擾皇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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